大殿之上的空气，仿佛在林小乐被段王爷册封为“寻仙顾问”的那一刻，彻底凝固了。
时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全真教的掌教真人，那位本该是此地主人的白发老道，此刻正张着嘴，脸上的表情介于“我是谁”和“我在哪儿”之间，手里拂尘的毛都差点被他自己薅下来。
丘处机、王处一、马钰三位宗师，盘坐在地，眼神中充满了比昨晚看到靴子时更加强烈的荒谬感。他们练了一辈子玄门正宗，讲究清心寡欲，循序渐进，结果到头来，影响力还不如一个杂役编出来的托梦故事。这让他们对自己的道心，都产生了一丝怀疑。
而站在不远处的赵志敬，脸色则像是开了个调色盘，从震惊的煞白，到嫉妒的铁青，再到怨毒的紫黑，精彩纷呈。他死死地盯着林小乐的背影，那眼神仿佛淬了毒的钢针，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出几百个窟窿。他想不通，自己兢兢业业，钻营多年，为何会被一个来路不明的臭杂役，用如此荒诞的方式弯道超车？
至于那些普通的弟子和杂役，看向林小乐的目光，已经彻底从鄙夷、无视，变成了狂热的崇拜和无尽的羡慕。在他们眼中，林小乐已经不是一个凡人，而是被祖师爷显灵“开过光”的天选之子，是行走在人间的锦鲤。
在这无数道复杂目光的聚焦下，林小乐被两名王府护卫“请”着，昂首挺胸地跟在段王爷身后。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那些灼热的视线，仿佛要将他的道袍烧穿。但他毫不在意，甚至还有点享受。
“社畜翻身把歌唱的感觉，真爽啊……”他在心里吹了个口哨，同时不忘回头，向人群阴影里的宋子豪三人，投去一个极其隐晦、却又充满了嘚瑟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说：“看到没，兄弟起飞了，以后跟哥混，有肉吃！”
宋子豪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意。小马哥则是用口型无声地骂了一句“妈的，真能装”，但眼睛里的兴奋光芒却出卖了他。只有阿杰，依旧保持着冷静，他的视线快速扫过赵志敬，将那张写满怨毒的脸，牢牢记在了心里。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在这个世界，有了第一个明确的敌人。
段王爷在重阳宫的地位超然，他要一个“顾问”，全真教自然不敢有二话，立刻为他安排了仅次于掌教真人的上等客院。
当林小乐踏入那座清雅别致、自带一个小花园的独立院落时，他感觉自己的人生像是按下了快进键，直接从“生存模式”切换到了“度假模式”。
再也不是那个几十人挤在一起、弥漫着汗臭和脚臭的杂役大通铺。这里有雕花木床，铺着柔软的丝绸被褥；有黄花梨木的桌椅，上面摆着精致的茶具和笔墨纸砚；推开窗，还能看到假山流水，闻到阵阵花香。
很快，便有王府的侍女送来了全新的衣物。不再是那身粗布道袍，而是一套质地上乘的青色儒衫，腰间还配了一块成色不错的玉佩。
“林顾问，王爷吩咐，您是我们王府的贵客，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侍女恭敬地说道。
“咳咳，”林小乐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适应这个新身份，他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架势，淡淡地说道，“我这人修行，讲究清净。不过，我夜观天象，推演天机，需要几位助手从旁协助。你去跟你们王爷说一声，就说我需要之前跟我一起打杂的那三位……道友，来我这里帮忙。他们与我有缘，能助我更好地感应天机，寻找‘阳靴’的线索。”
他这番话，说得一本正经。实际上，他一秒钟都等不及要跟兄弟们分享这份喜悦，顺便把他们三个也从苦力活里解放出来。
侍女不敢怠慢，立刻去向段王爷汇报。对于已经将林小乐视为“神棍”……不，是“神启之人”的段王爷来说，这点小要求自然是满口答应。他现在只关心自己的“真心人”，别说要三个助手，就是要三百个，他都会立刻派人去抓来。
于是，半个时辰后，宋子豪、小马哥和阿杰，也被“请”进了这座豪华客院。
“我靠！”小马哥一进门，看到换了一身行头、人模狗样地坐在太师椅上品茶的林小乐，眼珠子都直了，“军师，你这……你这升官也太快了吧！简直是从实习生直接跳到公司副总裁啊！不行，这身衣服我也要来一套！还有这张床，今晚我睡了！”
说着，他便一个饿虎扑食，直接躺倒在了那张柔软的大床上，舒服得发出一声呻吟。
“小马，注意点形象。”宋子豪虽然嘴上说着，但脸上也难掩笑意。他打量着四周的环境，点了点头，“这里确实比杂役房安全多了，也方便我们商议事情。”
阿杰则第一时间检查了院子的四周，确认了几个可以利用的出入口和观察点，职业习惯让他时刻保持着警惕。
“三位大佬，感觉如何？”林小乐放下茶杯，得意地笑道，“我这个‘天使投资人’找得还行吧？从今天起，咱们就告别体力劳动，正式转型为‘脑力劳动者’了。”
“行，你小子是真行！”小马哥从床上弹起来，一把搂住林小乐的脖子，“快说，下一步怎么办？咱们现在是王爷的人了，是不是可以横着走了？要不要先去把那个叫赵志敬的孙子揍一顿？”
“别急，马哥，打人是最低级的手段。”林小乐掰开他的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压低声音，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现在，我们的‘Ipo计划’已经完成了第一步和第二步的一半。我们成功收集了信息，渗透进了高层，并且通过谣言和段王爷的背书，成功把‘神靴’这个Ip给炒热了。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第三步——创造机会，夺取行动！”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段王爷，就是我们创造机会的核心。他现在对我的‘预言’深信不疑，接下来，他会成为我们最强大的挡箭牌和扩音器。我们所有的行动，都可以假借‘寻仙’的名义来进行。而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稳住他，让他继续相信，我们真的能帮他找到真心人，羽化登仙。”
“可我们上哪儿给他找真心人去？”宋子豪提出了关键问题。
“不需要我们找，剧情会自己送上门。”林小乐神秘一笑，“我那首诗，可不是随便编的。‘佳人东边来，一笑解千愁’，这个‘佳人’，很快就要登场了。我们只需要在这里等着，然后在她出现的时候，指给段王爷看就行了。”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了护卫的声音：“林顾问，王爷有请。”
“看，说曹操曹操到。”林小乐对三人使了个眼色，“大客户来催方案了。你们先休息，熟悉下环境，我去应付一下。记住，从现在起，你们是我的‘天机演算助理’，注意保持高冷人设，别露馅了。”
说完，林小乐整了整衣冠，迈着四方步，走出了院子。
在王爷的书房里，段智兴正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见到林小乐，立刻迎了上来。
“林顾问！你可算来了！快给本王分析分析，我那真心人，到底什么时候才来？从东边来，是多东？是山东，还是广东？本王要不要现在就派人去东边的每个路口等着？”
看着这位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王爷，林小乐心中暗笑，脸上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淡然表情。
“王爷，稍安勿躁。”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沉稳，“正所谓‘大道至简，天机自显’。我们不能用凡人的思维去揣度天意。您想啊，如果您派一堆人去大张旗鼓地找，就算找到了，那也是您‘找’到的，而不是上天‘赐予’的。这在流程上，就不符合‘羽化登仙’的‘项目规范’了。”
“项目规范？”段王爷愣住了，这个词他听不懂，但感觉很高深的样子。
“没错。”林小乐开始了他的“忽悠”大法，将现代项目管理的理念，包装成了玄学理论，“王爷，您想成仙，这就是一个‘项目’。项目的最终目标（KpI）是‘羽化登仙’。而找到真心人，是达成这个目标的关键路径（critical path）。祖师爷的托梦，相当于给了我们一份‘项目可行性报告’和‘核心用户画像’。‘佳人东边来’，这是地域定向；‘一笑解千愁’，这是情感触发机制。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盲目地进行‘地推’，而是要建立一个‘数据监测模型’！”
段王爷听得云里雾里，但每一个字似乎都蕴含着无穷的道理，他不由得肃然起敬：“数据监测模型？那是何物？”
“简单来说，”林小乐伸出一根手指，“我们要在重阳宫，建立一个信息汇集中心。所有新进入终南山范围的人员信息，特别是从东边来的女性，都要第一时间汇总到我们这里。然后，由我来亲自进行‘仙缘匹配度’的筛选和分析。一旦发现高匹配度的目标，我们再进行精准的‘接触和验证’。这样既能保证效率，又不会惊扰天机，您看如何？”
“妙！实在是妙啊！”段王爷一拍大腿，激动得满脸通红，“听不懂，但感觉好厉害！就按顾问你说的办！本王这就下令，让全真教的人配合我们，所有进山的人，都要先到你这里报备！”
有了王爷的金口玉言，林小乐瞬间拥有了堪比古代“海关+移民局”的权力。
然而，正当他准备进一步阐述他的“三步走战略”和“用户体验闭环”时，一个护卫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
“启禀王爷！林……林顾问！”那护卫的声音都带着颤音，脸上是见了鬼一般的震惊表情。
“何事如此惊慌？”段王爷不悦道。
护卫咽了口唾沫，指着山下的方向，结结巴巴地说道：
“山……山门外，来了一位姑娘！她说她从东边来，要上山找她的表哥……而且……而且她刚刚对着守门的道长笑了一下，那个道长看守山门三十年，从未笑过，刚才……刚才笑得把假牙都掉出来了！”
“轰！”
段王爷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东边来！
找表哥！
一笑，解了道长三十年的愁！
他猛地转过头，用一种看待神明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林小乐。
林小乐心中早已乐开了花：“来了！来了！剧情大神诚不欺我！”
但他表面上，却只是微微一笑，风轻云淡地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用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语气，缓缓说道：
“王爷，你看。天机，这不就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