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2点十分,404宿舍。
“上午上课前还是绵绵细雨来着,怎么突然就暴雨如注了,而且到现在也不见变小的样子。”
“共工这又是闲着没事怒触不周山了?”
庞三堇走到阳台看了一眼回到宿舍后抱怨道。
“厄尔尼诺现象吧,最近几年都这样,气候反常频发。”
司文扶了扶眼睛开口道。
“图书馆那边听说淹得更厉害,我刚才刷论坛,有妹子发帖说困在自习室回不去了。”
徐坤笑道,“哦?三斤,这是要去试试当护花使者?”
“行了坤少,这都下午了,怎么还追着杀呢?”
庞三堇摊摊手。
司文加入战场,“我利用点时间查了下资料。”
“其实能不能成是一个概率问题。”
“需要帮助的个体存在,但主动施助者被接受并产生正向情感反馈的概率,受第一印象、环境压力、双方预期差值等多重变量影响,在当前极端天气及初始形象非优势条件下,期望值偏低......”
“师傅别念了。”庞三堇举手投降。
“司文有消息吗?下午的课有没有延期?还有十几分钟上课了。如果真要上的话,现在就得赶过去了。”
郝奇问道。司文是学委,这些消息任课教师会提前通知给他们。
“嗯。已经通知了,课程暂时延期到下周三的第7~9节课。”
“那我打游戏了。现在已经不是十几年前了,总不至于还因为暴雨停电吧?”
庞三堇即刻坐上他的电竞椅,耳机挂在脖子上准备着,答案是否定的他就即刻戴上开战。
“没事你打吧,我们宿舍楼去年电气改造过了,都配有漏电保护器和防水配电箱,最多跳闸,停电不了。”
司文解释道,也打开电脑准备学习。
图书馆他暂时是去不了了,只能在宿舍自学。
“对了老郝,富婆姐姐有送你车吗?我看下面部分地方已经有内涝了,如果有车的话最好去看看,成泡水车就不好了。”
徐坤说话间爬回了床上,这样的天气最适合用来睡觉了。
听到富婆,陈露那句尖锐的“你也觉得我烦?”和摔门般的挂断声在他耳边响起。
他意识到昨天说话有些未经大脑了,陈露那个性格这时候都没给他发消息和打电话,不会昨晚喝个烂醉现在还没醒吧?
新车泡水也是个问题,麻烦且膈应。他抓起青黑色风衣套上,抄起宿舍唯一的一把长柄伞,决定立刻把它挪到地势更高的安全地带。
电梯下行时,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
现在的电梯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一进去就没信号了,最多也只是信号差一点。
郝奇以为是陈露打来的,心头一紧,下意地接听。
“喂?请问是郝奇先生吗?”
电话那头是个中年男声,带着焦急穿透风雨的嘈杂和信号不稳的沙沙声。
“我是。哪位?”
郝奇第一反应是推销电话,但没有立即挂断,反正现在也不急,等他说了具体东西之后再决定也不迟。
说得好了说不定他还真的会尝试一下。
“郝先生!谢天谢地!我…我在南山路玉皇山路口东南角!这边水太深了!”
“有辆红色的敞篷跑车!顶篷是开着的!在水里熄火了!水都快淹到座椅了!”
“车里就一个女的,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
“我叫她拍窗户都没反应!情况太危险了!”
“我在她副驾打开的储物格里看到一张…一张单据,写着您的名字和电话,备注是‘紧急联系人’!”
“报警电话我也打了,警察应该马上就到……”
听话期间他已经走到了马路上。
轰隆——!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天幕,紧随其后是炸雷般的巨响,几乎将对方的声音完全吞噬。
郝奇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随即狂飙!红色的敞篷跑车!顶篷开着!南山路玉皇山路口!状态不对…紧急联系人…
阿斯顿·马丁 dbS Superleggera Volante!陈露!
这个风姿!倾盆暴雨开敞篷?!她要去哪?她想干什么?!
他想起了陪玩时一言不合跳河的那个风姿,冷汗伴随着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服。
也许她是个风姿,也许她无理取闹、不可理喻,但不管如何,他也绝不能坐视她出事!
“位置!具体位置!车在路中间还是靠边?人还在车里吗?顶篷能关上吗?”
郝奇的声音绷成一条线,语速快得惊人。
“东南角!靠绿化带!水最深的地方!车头对着绿化带斜停着!顶篷能不能关我不知道!人还在驾驶座趴着!水…水快淹到座位了!雨太大了!”男人吼着回答。
男人不敢直接去将女孩抱起送医院,他不知情况,对他来说打电话和报警已经是他作为一个普通人能做到的极限了。
不然随便一个差池都能让他甚至他的家庭遭受灭顶之灾,好心成了坏事。
“好!守着她!我马上到!注意安全!”
郝奇吼完,一把拉开停在门廊下的暗黑武士车门,湿透的风衣下摆甩进车内,长柄伞被粗暴地扔在副驾。
“砰!”沉重的车门关闭,隔绝了部分风雨,却隔绝不了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
用力按下star按钮。暗黑武士的心脏——那台5.0升V8机械增压引擎爆发出低沉而充满力量的咆哮,瞬间压倒了窗外的风雨。
郝奇深吸一口混杂着新车皮革和湿冷空气的气息,强迫自己冷静,挂d挡,松手刹,油门深踩!
黑色的钢铁巨兽猛地向前一蹿,宽大的全地形轮胎碾过门口翻涌的积水,激起两道巨大的扇形水浪,如同劈波斩浪的旗舰,一头扎进狂暴的雨幕。
雨刮器疯狂摆动到最高档,在挡风玻璃上勉强刮出两片模糊的扇形视野。
天色已如墨染,路灯在密集的雨帘中晕染成昏黄的光团,能见度极低。
郝奇打开了所有车灯——LEd大灯如同两柄刺破混沌的光剑,雾灯则竭力照亮车头前翻滚的浑浊洪流。
他双手死死握住粗壮的方向盘,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身体前倾,鹰隼般的目光穿透雨幕,捕捉着每一个路标和转弯。
平时十几分钟的路程,此刻漫长得如同煎熬。
路面积水深浅莫测,暗黑武士凭借傲人的接近角、离去角和高达190毫米的涉水深度(加装涉水喉后),毫无惧色地碾过一片片“湖泊”。
越野车的优势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换个普通SUV,即使不怕涉水,也会被流水中的异物碰坏底盘,以至于无法动弹。
他脑海中不断闪过那个路口:敞开的红色跑车,不断上涨的积水,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的身影…那个“状态不对”…
焦灼和担忧像毒蛇噬咬着他的神经。
他狠狠拍了下方向盘,短促的喇叭声瞬间被风雨吞没。
终于,昏黄路灯和密集雨线勾勒出十字路口的轮廓。
东南角,绿化带旁,一点刺目的猩红在灰暗的雨幕中绝望地燃烧着——正是那辆阿斯顿·马丁!
敞开的顶篷像一个巨大的伤口,任由暴雨疯狂灌入!
车身严重倾斜,左侧两个车轮完全没入浑浊的水中,积水已经漫过车门踏板,正无情地涌向低矮的驾驶舱。
透过敞开的顶篷和瓢泼的雨水,能清晰看到驾驶座上,一个穿着亮色衣服的身影——
她上半身无力地伏在方向盘上,长发湿透,散乱地贴在椅背和手臂上,一动不动。如同被暴雨钉死在座位上的祭品。
一辆打着双闪的SUV停在稍远的高处,一个穿着雨衣的男人正焦急地朝这边张望,看到暗黑武士如同黑色战神般冲破雨幕驶来,立刻用力挥手。
郝奇猛打方向,暗黑武士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稳稳停在阿斯顿·马丁侧前方,宽大的车身形成一道屏障。
他推开车门,汹涌的雨水瞬间将他半个身子浇透,冰冷刺骨。
他顾不得抹脸,深一脚浅一脚地蹚过没膝的冰冷积水,浑浊的水流冲击着他的腿,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阻力,冲向那抹绝望的红色。
陈露毫无生气地趴在方向盘上,侧脸贴着冰冷湿滑的皮质,平日里明媚张扬的脸庞此刻苍白如纸,毫无血色。
湿透的长发凌乱地贴在脸颊、脖颈,雨水顺着发梢和下颌线不断滴落,在她身下的积水中晕开涟漪。
她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被雨水打湿黏在一起,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起伏。
时间回到一小时前,昨天郝奇那句“你好烦”带来的怒火和烦躁在宿醉醒来后依然没有消失。
一种被戳破的、更深层的委屈让她完全丧失了理智。
她需要发泄,需要速度带来的麻痹感,需要让冰冷的雨浇灭心里那团邪火。
她甚至故意选了这条容易积水的偏僻辅道,潜意识里带着点自毁般的冲动——嫌我烦...那我走?
说走就走!
可当车子真的熄火陷在水里,四面八方的雨水无情地灌进来,手机又因浸水彻底罢工时,一种久违的、冰凉的恐惧攫住了她。
但她什么也没做,就任着水位越来越高,脑子里循环地播放着“你好烦!”然后越来越沉、越来越迷糊……
“陈露!”
郝奇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他探身进敞开的车厢,冰冷的雨水立刻灌进他的领口。
他用力拍打她冰凉的脸颊,“醒醒!陈露!看着我!”触手的冰凉让他心慌加剧。
然后理所应当的,他触碰到了那滚烫的额头,或许…这就是让她睡觉的根源。
郝奇猛地吸了一口气,悬着的心并未放下。当务之急是把她从这不断灌水的“浴缸”里捞出来!
他迅速摸索到安全带扣环,“咔哒”的声音没有响起,只能通过触摸来确定是否解开。
郝奇一手用力穿过她腋下,另一手抄起她的腿弯,小心翼翼地将她从冰冷的积水和湿透的座椅中抱了出来。
陈露的身体软绵绵地、完全依靠着他,头无力地歪倒在他肩膀上,冰凉的脸颊紧贴着他同样湿冷的脖颈。
“搭把手!”
郝奇抱着陈露,朝站在一旁焦急的雨衣男人喊道,声音在风雨中有些嘶哑。
“来了来了!”
男人连忙蹚水过来,帮着郝奇稳住重心。两人合力,深一脚浅一脚,对抗着水流,艰难而迅速地撤回暗黑武士旁边。
郝奇拉开卫士宽大结实的后车门,小心翼翼地将怀中湿透冰冷的躯体放进去。宽厚舒适的真皮座椅立刻包裹住她。
“谢谢!太感谢了!”
郝奇重重喘着粗气,抹掉糊住眼睛的雨水,对雨衣男人真诚地道谢。
“哎,应该的!我们玉泉人在危难时刻就该守望互助!”
男人摆摆手,雨水顺着雨衣往下淌。
“这姑娘…唉,看着就揪心。这么大的雨,敞篷…唉!快送医院吧!”
郝奇用力点头。
“大叔,您银行卡号报一下。”
“你这年轻人说的什么话?我是贪图钱才给你打电话的吗?”
男人微微有些不悦。
“叔,我知道您不是为了钱。”
“但你收下钱能鼓励更多的人像你一样见义勇为!”
郝奇劝道,声音有些急促。
“这……那好吧。”男子同意了,他看出了年轻人的急切,再推三阻四的就有些不像话了。
人姑娘还等着送医院呐!
郝奇转了10万块钱过去,这是没有任何后续回报的纯感谢。
然后不等男子反应,他迅速绕回驾驶座,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车门关闭的瞬间,世界仿佛被隔开。他挂挡,深踩油门。
暗黑武士再次发出沉稳有力的低吼,碾过积水。
雨刮器不知疲倦地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