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山登场的瞬间,看台上的喧嚣陡然变了调。
原本杂乱的呼喊像被无形的手攥紧,骤然拧成整齐划一的咆哮。
——“裂山!裂山!裂山!”
声浪撞在角斗场的石壁上反弹回来,层层叠加,震得人耳膜发疼。
连脚下的沙地都跟着微微震颤,细小的沙粒顺着石缝簌簌滚落。
凌尘站在场地中央,刻意让后背微微佝偻着,左手紧紧按在肋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连指缝间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那是他用灵力催出的“虚汗”,只为让“旧伤复发”的戏码更逼真。
他的呼吸带着细微的滞涩,每一次吸气都轻轻牵动肩膀,像是稍一用力就会扯到伤口。
目光“艰难”地抬起,先是落在通道口那道遮天蔽日的巨大黑影上。
喉结悄悄滚动了一下,才缓缓上移,落在那个缓步走来的身影上。
瞳孔恰到好处地微微收缩,眼底飞快掠过几分惊惧,连眼角的肌肉都轻轻抽搐了一下。
将“怯意”演得入木三分,连高台上的贵族都能清晰捕捉到他的“慌乱”。
裂山确实配得上这震天的呼喊。
他足有两丈高,比寻常妖魔高出近一倍。
浑身的骨骼都暴露在外,没有半点皮肉覆盖,泛着冷硬的青白光泽,像是用万年玄铁锻造而成。
在角斗场顶部透下的光里,每一寸骨甲都透着森寒的杀意。
肋骨化作两排参差的骨刃,边缘锋利如刀。
随着他的呼吸上下开合,每动一下都发出“咔哒、咔哒”的脆响,像是随时会斩断周围的空气;
指骨延长成尺许长的骨刺,尖端闪着淬毒般的幽蓝光泽,哪怕隔着数丈远,都能让人感受到那股致命的气息;
连颅骨都裂开数道缝隙,里面跳动着暗红色的魔火。
火苗随着他的步伐忽明忽暗,将他那张没有皮肉的脸映得愈发狰狞可怖,仿佛刚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落下,沉重的骨靴都将沙地踩出个深陷的脚印,边缘还裂着细碎的纹路。
石屑从他关节的骨缝里簌簌掉落,在身后留下一串狰狞的痕迹。
离得越近,那股混杂着血腥与腐朽的气息就越浓。
——那是常年浸染鲜血与尸骸的味道,仿佛他不是从通道里走出来的。
而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浑身都散发着死亡的味道,压得人喘不过气。
看台上的呼喊更疯狂了,有妖魔将手中的铁剑、战斧抛向空中。
兵器撞在石栏上发出“当啷”的刺耳脆响,碎片溅落在下层看台,引得一阵混乱;
高台上的贵族们也纷纷坐直了身子,原本漫不经心的姿态荡然无存。
——血魔族亲王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猩红的眼眸里闪着兴奋的光,连指尖都微微颤抖,显然在期待一场血腥的虐杀;
蛛女伯爵指尖的蛛丝缠得更紧了,银白的蛛丝在她掌心绕了一圈又一圈。
嘴角勾起抹残忍的笑意,仿佛已经看到凌尘被骨刃撕碎、魔血飞溅的场景。
凌尘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动作缓慢而明显,像是在艰难地吞咽恐惧。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袍角扫过沙地,带起细小的尘埃,在身前形成一团薄薄的雾,恰好挡住了裂山的视线。
握着木斧的右手微微颤抖,幅度不大,却足够让所有人看清。
——斧柄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那是他悄悄用灵力催出的水汽,在阳光下泛着晶莹的水光。
看上去像极了因恐惧而渗出的冷汗,连指缝间都沾着湿痕,仿佛下一秒就会握不住斧头。
当裂山走到场地中线时,他突然停下脚步,颅骨里的魔火猛地暴涨。
暗红色的火苗窜起半尺高,映得周围的沙地都泛起层诡异的红光,连空气都仿佛被烤得发烫。
“就是你,杀了影魔?”
他的声音像是两块枯骨在摩擦,沙哑又刺耳,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子,砸在空气里都透着寒意。
“今天,我会把你的骨头拆下来,磨成粉,撒在角斗场里当养料,让你永远留在这里。”
话音未落,他突然抬起右臂,指骨化作的骨刺“嗖”地射出,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擦着凌尘的耳畔飞过。
那股凌厉的风刮得耳廓生疼,凌尘甚至能看清骨刺上泛着的幽蓝毒光。
“噗嗤”一声,骨刺深深钉进他身后的石壁里。
石屑飞溅,在石壁上留下个深不见底的孔洞。
碎石顺着墙壁滚落,砸在沙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凌尘“惊惶”地向左侧身躲闪,脚下故意拌了一下,身体踉跄着往旁边倒去,手忙脚乱地用手掌撑住沙地才勉强稳住。
他的脸色变得更白了,几乎没有半点血色,嘴唇微微发颤,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破了胆。
看台上顿时爆发出哄堂大笑,夹杂着尖锐的口哨声和嘲讽的呼喊:
“快逃啊!不然要被拆成骨头渣了!”
“就这样还敢来角斗?趁早认输滚蛋吧!”
“吓破胆了?”
裂山发出桀桀的怪笑,肋骨上的骨刃相互摩擦,发出“嘶啦、嘶啦”的刺耳声响,像是在嘲笑猎物的懦弱。
“早知道如此,何必来送死?
现在跪下求饶,磕三个响头,我还能让你死得痛快些。”
凌尘没有回话,只是“勉强”稳住身形,左手依旧死死按在肋下,仿佛稍一松开伤口就会裂开,鲜血就会喷涌而出。
右手的木斧几乎要攥不住,斧柄在掌心微微滑动。
他慌忙收紧手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却还是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阴影,恰好掩盖住眼底深处的清明与冷厉。
——他在默默记下裂山手臂转动的角度、骨刺射出的轨迹,这些都是接下来破局的关键。
只有那微微颤抖的肩膀,和因“恐惧”而绷得笔直的脊背,还在忠实地扮演着一个濒死挣扎的猎物。
风卷着沙粒掠过场地,掀起他的黑袍下摆,露出底下那道依旧渗血的绷带。
——暗红的血迹在灰布上晕开,像一朵狰狞的花,格外刺眼。
在裂山那如狱的凶威面前,在满场狂热的呼喊声中。
他看上去渺小又脆弱,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撕成碎片,连骨头都剩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