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天反应极快，手腕一翻，指尖已触到灰色珠子表面。那珠子入手微温，并无特别触感，但他混沌神识却感到其中那缕气息微微震颤，似在回应。
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并指如剑，一缕混沌真气透出，迎向那道黑色劲气。
“嗤——”
两股力量在空中相撞，黑色劲气如冰雪遇阳，瞬间消融大半，残余力道擦过余小天衣袖，在黑色斗篷上留下一道浅痕。
余小天已将珠子握入掌心，收入储物戒，这才缓缓转身。
出手之人站在三丈外，同样一身黑色斗篷，但材质明显华贵许多，绣着暗金色流云纹。他身后还站着两人，呈三角之势，隐隐封锁了余小天的退路。
周围修士见有冲突，非但没有散开，反而纷纷后退数步，让出一片空地，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黑市规矩，只要不闹得太大，管理者通常不会插手。
“阁下何意？”余小天声音沙哑，兜帽下的目光却已锁定了出手之人。
“何意？”那华服修士冷笑一声，向前一步，“本公子说得很清楚，那颗珠子，我看上了。你现在交出来，再赔我五千上品灵石作为惊扰之资，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说话间，身上气息隐隐散发，竟是金丹中期修为，且真气凝实，显然根基不弱。身后两人也各自释放威压，一个金丹初期，一个筑基圆满。
余小年紧张地拉住哥哥的衣角。余小天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无妨。
“黑市交易，价高者得，先到者得。”余小天平静道，“此物我已买下，便是我的。阁下若想要，刚才为何不出价？”
“哼，本公子做事，需要向你解释？”华服修士语气越发阴冷，“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交，还是不交？”
气氛骤然紧绷。
就在这时，一直垂着眼皮的干瘦老者忽然开口，声音嘶哑如破风箱：“黑市有黑市的规矩。货物既已售出，便是客人之物。诸位要争要抢，请离开老朽的摊位。”
他说话时，眼皮微抬，浑浊的目光扫过华服修士。
那一瞬间，余小天敏锐地察觉到，老者身上闪过一道极其隐晦、却令他都感到心悸的气息——这看似行将就木的老头，修为深不可测！
华服修士显然也感应到了，气势微微一滞，但很快又恢复倨傲：“好，既然老板开口，我给这个面子。”他看向余小天，一字一顿道：“出了黑市，希望你还这么硬气。”
说罢，他竟不再纠缠，带着两名手下转身离去，很快没入人群。
余小天眉头微皱。此人行事看似嚣张跋扈，实则进退有度，知道在黑市不能真正动手，便果断放弃纠缠。这种人才更麻烦——他必定会在黑市外设伏。
“多谢前辈。”余小天对干瘦老者抱拳。
老者又恢复了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摆摆手：“交易已成，两不相欠。走吧，别耽误我做生意。”
余小天不再多言，带着余小年迅速离开。走出十几丈后，他神识传音问余小年：“可记得那三人身上的气息特征？”
“记得。”余小年点头，净世莲心赋予了她对生命气息的敏锐感知，“为首那人真气阴寒中带着一股燥热，像是修炼了某种冰火相冲的功法。他左手边那人血气旺盛，应是体修。右手边那个，气息最隐晦，可能擅长隐匿暗杀。”
余小天暗暗点头。妹妹的感知能力越来越强了，这对他们在危机四伏的修行界生存大有裨益。
两人很快来到汇合点，林紫苏和张铁山已等在那里。见他们到来，林紫苏迎上前：“如何？可还顺利？”
“物资基本采购齐全，”余小天道，“但惹了点麻烦。”
他将刚才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张铁山闻言怒道：“又是这种仗势欺人的东西！等出了黑市，俺第一个锤爆他！”
林紫苏却冷静道：“对方明知在黑市不能动手，却仍放狠话离开，必是在外有布置。我们采购既已完成，不宜久留，但也不能立刻离开——他们一定在出口等着。”
“师姐说得对。”余小天点头，“我们先在黑市内再转一转，拖延些时间，顺便看看能否找到其他出口，或者……”
他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或者，探探他们的底。”
四人于是又混入人群，看似漫无目的地闲逛，实则余小天的神识已如一张无形大网悄然铺开。
黑市范围颇大，矿坑底部蜿蜒曲折，还有许多岔道通往更深处的洞穴。余小天很快发现，除了他们进来的那个主入口外，至少还有三个隐蔽出口，分别有修士把守，需缴纳额外灵石才能通行。
而那华服修士一伙，此刻正守在主出口附近的一个隐蔽角落，气息收敛，但如何瞒得过余小天的混沌神识。除了这三人，余小天还察觉到主出口外围的沙丘后，还埋伏着四道气息，两个金丹初期，两个筑基后期。
“七个修士，两个金丹中期，两个金丹初期，三个筑基后期……”林紫苏听完余小天的传音，秀眉紧蹙，“实力不弱。硬闯虽可，但难免缠斗，引来更多人注意。”
“那就走别的出口。”张铁山瓮声道。
“恐怕其他出口也被监视了。”余小天沉吟道，“这些人行事周密，不会只守一处。而且，我怀疑他们不止这一伙人。”
他顿了顿，继续道：“刚才那老者说那是‘顽石’，却开价一千上品灵石，见我买下又毫不阻拦。那华服修士早不出手晚不出手，偏偏在我即将拿到珠子时出手试探……这一切，未免太巧了些。”
林紫苏眼神一凛：“你的意思是，这可能是个局？那老者与那些人是一伙的，故意用珠子设饵？”
“不确定，但有这个可能。”余小天道，“若真是如此，对方所图恐怕不止那颗珠子那么简单。”
余小年忽然小声道：“哥，我刚才用莲心感应那老者，觉得他……不像是活人。”
“什么？”三人皆是一愣。
“不是说他死了，而是……”余小年努力组织语言，“他的生命气息很古怪，像是被什么东西包裹着，又像是……一具空壳里寄居着别的东西。而且，我在他摊位的那截焦黑枯木上，感觉到了和那颗珠子类似的气息，但更微弱。”
余小天心中一动。妹妹的感应很少出错。如果那老者真有问题，这颗灰色珠子恐怕牵扯甚大。
“无论如何，珠子既已到手，便没有还回去的道理。”余小天决断道，“我们先离开黑市，再做打算。我有一计……”
他低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半炷香后，黑市主出口。
四道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快步走出，向着古城方向疾行。他们刚离开矿坑范围，踏入一片乱石滩，七道身影便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将退路彻底封死。
为首者正是那华服修士。他已掀开兜帽，露出一张略显阴柔的年轻面容，嘴角挂着冷笑：“跑得倒挺快，可惜，这金沙古城周边百里，还没有我阴风谷想要留下却留不下的人。”
阴风谷！
余小天心中一沉。这是西域魔道大宗之一，虽不及天魔宗那般势大，却也是雄踞一方的霸主，门人弟子行事狠辣诡异，擅长驱鬼御魂、炼尸弄毒之法。难怪那华服修士真气冰火相冲，阴风谷的《玄阴冥火诀》正是这等特性。
“阴风谷就可以强抢他人之物了？”余小天故意让声音带上些许慌乱。
“强抢？”阴风谷少主嗤笑，“那本就是我阴风谷遗失之物！你等窃贼，盗取我宗秘宝，还敢狡辩？识相的，交出‘混沌元石’和身上所有储物法器，本公子或可饶你们一命，废去修为，留作矿奴。”
混沌元石？原来那珠子叫这个名字。
余小天心中念头急转，面上却怒道：“什么混沌元石！那不过是我买来的一颗顽石！你们阴风谷欺人太甚，想要杀人夺宝直说便是，何必找这等拙劣借口！”
“找死！”阴风谷少主眼神一寒，“既然敬酒不吃，那就——”
他话未说完，余小天四人突然同时动手！
“动手！”
余小天低喝一声，早已扣在手中的数张灵符瞬间激发——不是攻向敌人，而是射向脚下地面！
“轰！轰！轰！”
数张“地动符”、“迷雾符”、“乱神符”同时炸开，地面剧震，尘土飞扬，浓密的灰白色雾气混合着扰乱神识的波动瞬间弥漫数十丈范围，将所有人笼罩其中。
“雕虫小技！”阴风谷少主冷哼一声，袖袍一挥，一股阴寒狂风吹出，想要驱散迷雾。
然而这雾气乃是余小天特制的“混沌迷障”，混合了他一丝混沌真气，岂是寻常风法能驱散的？狂风过后，雾气只是稍稍淡了些，神识干扰反而更甚。
“结阵！别让他们跑了！”阴风谷少主厉喝。
七名阴风谷修士反应极快，立刻背靠背结成圆阵，各自祭出法器，警惕地感应四周。
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距离他们十丈外的另一处地面突然炸开，四道身影冲天而起，向着与古城相反的方向——死亡沙海边缘——疾掠而去！速度之快，堪比金丹后期修士全力飞遁！
“在那里！追！”阴风谷少主不疑有他，立刻带人冲杀过去。
然而，当他们追至那四道“身影”近前时，却骇然发现，那哪里是人，分明是四个贴着“神行符”、“幻形符”的石头傀儡！傀儡胸口还贴着即将爆开的“雷火符”！
“不好！中计了！”
“轰隆——！”
剧烈的爆炸将追得最近的两人掀飞，虽未受重伤，却也灰头土脸，阵法瞬间告破。
而真正的余小天四人，此刻早已借着最初迷雾的掩护，施展土遁之术潜入地下，悄无声息地向着矿坑另一端的隐蔽出口潜行而去。余小年在离开前，还特意洒下了一些“无踪粉”，掩盖了他们的气息和遁地痕迹。
“混蛋！我要把你们抽魂炼魄！”阴风谷少主气得浑身发抖，他何等身份，竟被几个无名小辈戏耍。
“少主息怒！”那名气息隐晦的修士低声道，“他们逃不远。此地距死亡沙海不过百里，他们必是想逃入沙海。我们可传讯守在前哨的刘长老，在沙海边缘拦截。另外，那卖石的老鬼肯定知道些什么，属下这就回去‘请’他问话。”
阴风谷少主脸色铁青，看着余小天四人消失的方向，咬牙切齿道：“就依你所言。传令下去，封锁金沙古城通往死亡沙海的所有路径，请刘长老出手！本公子要活的！尤其是那个戴灰色珠子的，我要亲手剥了他的皮！”
“是！”
片刻后，余小天四人从矿坑另一端的隐蔽出口悄然遁出，没有惊动守卫——余小天用一小袋灵石“说服”了他们。
回头望了一眼黑市方向，又看向远处那片在月光下泛着暗金色、如同沉睡巨兽般的无垠沙海，余小天沉声道：“阴风谷不会善罢甘休，古城不能回了。我们直接进入死亡沙海，甩开他们。”
“可我们的补给……”余小年担心道。
“大部分关键物资已买齐，缺少的，沙海中也能想办法。”余小天展开那张兽皮古图，指向其中一个标记点，“我们先去这里，‘流沙古城’遗址，那里地形复杂，易于隐藏，也有绿洲残迹，可以补充清水。”
林紫苏和张铁山点头同意。四人不再耽搁，各自施展身法，化作四道模糊的影子，融入茫茫夜色，向着那片代表着死亡与机遇的浩瀚沙海，疾驰而去。
夜风呼啸，卷起沙砾，很快掩去了他们的足迹。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黑市中那个干瘦老者的摊位，已空空如也。老者连同他那三件“宝物”，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矿坑深处，隐约传来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仿佛沉睡了万古的什么，微微睁开了眼。
死亡沙海的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