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八年,三月二十九。
林天率领的大军,抵达了徐州以北的最后一道天然屏障——泗水。
河对岸,隐约可见徐州城巍峨的轮廓,以及城外连绵的营寨旗帜。
“主公,哨探回报,泗水所有的桥梁都已被南军焚毁,对岸有敌军驻守,约有五千人,配有少量火炮。”陈默策马前来禀报。
林天勒住马缰,眺望对岸。泗水河面宽阔,水流湍急,强行渡河必然付出代价。他并不急于进攻,峄县之战已经充分展示了肌肉,现在需要做的是持续的施加压力,同时寻找更好的战机。
“传令,全军沿河北岸就地扎营,营盘务求坚固。多派哨骑,上下游搜索,寻找可能渡河的地点。炮兵营,选择高地,构筑阵地,先与对岸敌军炮兵进行压制射击,暂时别轰击徐州城。”
“另外,”林天补充道,“把我们的大嗓门和会写字的先生们再用起来,日夜不停地向对岸喊话、射箭书。内容嘛,除了之前的,再加一条:只诛首恶刘泽清,余者不论。献城者,赏银万两,官升三级!”
一道道命令传达下去,山东军开始有条不紊地安营扎寨。匠作营随行的工匠们也开始发挥作用,指导士卒挖掘更加标准的壕沟,设置更加有效的防御工事。对岸的南明军都在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切,却不敢轻易过河攻击。
很快,泗水两岸便形成了对峙局面。北岸,山东军营寨森严,旌旗招展;南岸,南明军严阵以待,气氛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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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一,泗水北岸,山东军大营。**
中军大帐内,林天正在听取各方汇报。
“主公,上下游三十里内,可涉渡的浅滩均发现有南军把守,强渡不易。”斥候禀报。
“炮兵营与对岸进行了几次炮战,我方火炮射程、精度均优于敌军,已击毁对方三门火炮,压制了其炮火。”炮兵营官回禀。
“喊话和射箭书已有成效,昨夜有南军三名哨探泅渡过来投诚,言及对岸军心浮动,士卒惧战。”负责宣传的吏员说道。
林天点了点头,局面正在向他预期的方向发展。他并不指望靠喊话就能让刘泽清投降,但持续的心理压力,足以瓦解普通士卒的斗志,并能让刘泽清及其将领们焦躁不安。
“继续施压。另外,派出一队夜不收,设法抓几个‘舌头’回来,我要更详细地了解徐州城内的布防和粮草情况。”
“是!”
这时,亲兵入帐禀报:“主公,南京使者钱谦益、左懋第求见。”
林天嘴角微扬:“哦?让他们进来。”
钱谦益和左懋第走入大帐,神色看着比之前更加憔悴。一路行来,他们亲眼见证了山东军的强悍和南明军的不堪,心中早已是天人交战。
“两位天使,有何见教?”林天语气平淡。
钱谦益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林总督,兵凶战危,徐州乃江淮重镇,一旦开战,生灵涂炭。下官……下官愿再修书一封,恳请朝廷收回成命,解除封锁,与总督共商抗虏大计。可否请总督暂缓进兵?”
左懋第也开口道:“林总督,峄县之威已显,或可就此止步,与朝廷谈判,未必不能争取有利条件。若是强攻徐州,恐……恐再无转圜余地。”
林天看着他们,知道这二人是怕了,也想借此机会为他们自己和南京朝廷争取一线生机。他笑了笑:“两位的好意,林某心领。然南京朝廷,在马士英、阮大铖把控之下,可曾有半分诚意?若真有和谈之意,为何先前不直接下旨,反而纵容刘泽清陈兵阻挠?至于说暂缓进兵……怕是有些晚了吧!”
他站起身,走到帐口,指着南岸的徐州城:“刘泽清肆虐地方,克扣军饷,民怨沸腾。我奉陛下南巡,涤荡奸佞,岂能因一人之私,而置徐州军民于水火?两位若真有心,不妨修书劝劝那刘泽清,让他认清形势,开城迎驾,或可保全性命富贵。否则,峄县便是前车之鉴!”
钱谦益和左懋第面面相觑,知道林天心意已决,再多说也是无用。
“下官……尽力而为。”钱谦益苦涩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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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二,徐州城内,总兵府。**
刘泽清烦躁地在堂内来回踱步。城外山东军给他的压力越来越大。对方的火炮时不时进行骚扰性射击,虽然暂时没有攻城,但那黑洞洞的炮口始终指向徐州城,难免令人心悸。更让他烦躁的是,军中开始出现了一些不稳的迹象,不断有士卒夜间逃亡的报告,甚至有几个低级军官试图煽动部下投诚,所幸被他及时发现处决了。
“高杰的援兵到哪里了?南京的饷银呢?”刘泽清对着一旁的手下将领咆哮。
“禀大帅,高总兵派人传话,说他已从邳州拔营,但……但行军速度不快,恐还需三五日方能抵达。南京的饷银……据说还在筹措中。”一名幕僚小心翼翼地回答。
“废物!都是废物!”刘泽清气得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椅子,“他们是想等老子被林天灭了,再来捡便宜吗?”
这时,亲兵送来了两封箭书,是从对岸射过来的。一封是林天以崇祯名义发布的檄文,历数马士英、阮大铖以及他刘泽清的罪状,号召军民反正。另一封则是钱谦益和左懋第的亲笔信,劝他“顺应天命,开城迎驾,以免徐州城玉石俱焚”。
看到钱谦益和左懋第的信,刘泽清更是暴跳如雷:“钱谦益这个老匹夫!左懋第这个酸儒!竟敢劝降本帅?他们是不是被林天收买了?!”
他将信撕得粉碎,对左右道:“传令下去,严防死守!再有敢言降者,立斩不赦!告诉弟兄们,高总兵的援兵不日即到,南京的饷银也在路上!守住徐州,人人有赏!”
他这番色厉内荏的表演,并没有起到稳定军心的作用。恐慌和猜疑,如同瘟疫般在徐州守军中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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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泗水北岸,山东军大营。**
林天见到了夜不收成功抓回的几个“舌头”——都是刘泽清麾下的把总。经过分开审讯,得到了相对一致的口供:徐州城内粮草尚可支撑两月,暂且无忧。但近来军心不稳,士卒们对刘泽清怨言颇多。高杰援军虽已从邳州出发,但行动迟缓。刘泽清本人似乎也信心不足,近日频繁巡视城防,脾气暴躁。
“高杰果然在观望。”林天冷笑道,“传令给陈默,派一支千人规模的骑兵,绕过徐州正面,向南穿插,做出切断徐州与淮安联系的姿态。记住,是佯动,遇敌即退,不必硬拼。”
“主公是想逼高杰快点做决定?”王五问道。
“不错。”林天点头,“高杰若见我军威胁其退路,要么加速来援,与刘泽清合兵,要么……就可能保存实力,逡巡不前。无论哪种,都会加剧刘泽清的恐慌。”
“那我们现在……”
“继续等。”林天目光沉静,“等刘泽清自己先乱起来,等高杰做出选择。我们的炮弹和粮食,比他们更经得起消耗。”
对峙进入第四天,表面平静之下,暗流愈发汹涌。山东军稳坐钓鱼台,而徐州城内的刘泽清,则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度日如年。他一面要应对城外虎视眈眈的强敌,一面要弹压内部不稳的军心,还要焦灼地等待那迟迟不到的援兵和粮饷。
战争的胜负,有时并不仅仅取决于战场上的厮杀,更取决于双方统帅的耐心、意志和后勤的比拼。而在这场对峙中,林天显然占据了绝对的主动权。徐州攻防战的序幕,在无声的较量中,悄然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