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那如同毒液般发酵的怨望,并未完全被高墙阻隔。在这看似密不透风的甘泉宫冷苑内,依然存在着细微的缝隙,足以让外界的恶意悄然渗透而入。这缝隙,便来自于一名被安排在此处负责杂役的老宦官——**申戌**。
申戌并非什么重要人物,只是宫中无数底层宦官中的一员,因其性格沉闷,不善钻营,且与昔日赵高集团毫无瓜葛,才被选派到这“冷宫”当差,图个清静(或者说远离权力中心)。然而,他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他曾在公子胡亥年幼时,于其宫中担任过一段时间的洒扫小宦,虽未得宠,却也曾受过胡亥随手赏赐的一些小恩小惠,内心深处,对这位曾经骄纵却也偶尔显得“天真”的小公子,存有一丝旧日的、近乎本能的主仆之情。
更重要的是,申戌有一个远房侄子,正是在不久前因卷入赵高余党刺杀李斯案而被处决的那名小吏。他对李斯和当今朝廷,怀有刻骨的仇恨,只是人微言轻,只能将这份仇恨深埋心底。
在日复一日的枯燥看守中,申戌敏锐地察觉到了胡亥那无法掩饰的怨愤与绝望。起初,他只是出于同情和旧情,在送饭或打扫时,会比其他看守多停留片刻,低声劝慰几句“公子保重身体”、“来日方长”之类无关痛痒的话。
但胡亥那日益扭曲的心态,如同干渴的沙漠,任何一点水珠都会迅速被吸收,并滋生出更危险的幻想。他将申戌这微不足道的“善意”,视作了黑暗中唯一的光亮,开始向他倾诉内心的不满。
“申戌,你说,朕……本王何错之有?不过是受了赵高那奸贼的蒙蔽!皇兄为何如此狠心,将我囚禁于此,形同废人!”胡亥抓着申戌的衣袖,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眼中充满了不甘的泪水。
申戌看着昔日的主子如此落魄,想起自己那枉死的侄子,心中压抑的仇恨与新生的“忠诚”交织在一起,开始悄然变质。他不再仅仅是劝慰,而是开始有意无意地**挑拨**。
他利用自己偶尔能从外面采买宦官那里听到的零星消息,加以扭曲和放大:
“公子,老奴听闻,外面都在传,陛下(扶苏)龙体欠安,病势反复,太医们都束手无策呢……”
“丞相李斯如今权倾朝野,连陛下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朝中大事,几乎皆由他一人决断……”
“还有人说……说陛下无子,万一……唉,这江山社稷,不知将来会落入何人之手啊……”
这些话,如同毒蛇的信子,一次次舔舐着胡亥心中最敏感、最脆弱的神经。扶苏病重?李斯专权?皇兄无嗣?每一个信息,都让他那本已死寂的心,重新剧烈地跳动起来,伴随着更深的嫉妒和恶毒的期盼。
“若是皇兄……若是他……”胡亥的眼神开始闪烁不定,一种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滋生,“本王才是父皇的血脉!我才是更合适的继承人!”
申戌看着胡亥眼中重新燃起的、 albeit 扭曲的火焰,知道自己成功了。他成功地利用了胡亥的怨望和自己的仇恨,在这座冷苑之中,点燃了一簇危险的火苗。他不再只是一个卑微的杂役宦官,他感觉自己正在参与一件足以改变命运的大事。一种扭曲的使命感,让他更加卖力地**挑拨**着胡亥那本已**不平**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