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洒在连绵起伏的荒山野岭上。
风穿过怪石缝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有无数冤魂在低语。
易阙的身影融入这片黑暗，如同一块沉默的黑石，只有偶尔闪过的月光，能照见他络腮胡下紧抿的嘴角。
“刘一州那老鬼死得倒是痛快，就是不知道他的徒子徒孙们，有没有这份‘福气’。”
易阙摸了摸背后的朴刀，刀鞘上的铁锈在夜里泛着暗光。
混元一气金刚不坏童子功在体内缓缓流转，将他的气息压得比地底的寒虫还要低微，连心跳都放慢了半拍——这是义父李擎天教他的追踪诀，越是凶险的境地，越要沉得住气。
他想起大林寺那场惊天动地的合道期强者超级大战，魔门联军一败涂地。青风老怪身死道消，采风老怪和补天神君落荒而逃。
内堂佛堂内，花间派宗主花无缺拼死逃脱，补天阁阁主肖自在被一刀两断，御鬼宗宗主鬼千重更是被生擒。
宗主被生擒，按说这些余孽该拼了命去营救，或是夹着尾巴逃回西极大陆老巢才对。可他们偏偏反其道而行，一路往北，这背后要是没点猫腻，打死易阙都不信。
“管你们耍什么花样，撞上小爷我，就是你们的死期。”易阙舔了舔嘴唇，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他如今已是炼神返虚前期巅峰，离中期只有一步之遥，前些日子卡在瓶颈的五虎断魂刀也终于有所精进，刚才巧计秒杀刘一州就是最好的证明。
连炼神返虚后期的长老都能拿下，对付这些虾兵蟹将，他有十足的把握。
四月的山林依旧带着寒意，尤其是深夜，寒气顺着衣缝往里钻，冻得人骨头发疼。
易阙缩了缩脖子，心里却有了计较——这么冷的天，御鬼宗的人不可能真的喝西北风，肯定会找地方生火取暖，哪怕再小心，烟火气也藏不住。
易阙像一只经验老道的狸猫，弓着身子在林间穿行，脚下踩着厚厚的落叶，竟没发出半点声响。
感知提升到极致后，周遭的一切都清晰地传入脑海：东边三丈外有只兔子在啃草根，西边五丈外的岩石下藏着一窝蛇，更远的地方，风里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烟火味！
“找到了。”易阙眼睛一亮，循着那股微弱的气息，加快了脚步。
前行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一座怪石嶙峋的山丘出现在眼前。那山丘不大，却布满了奇形怪状的岩石，有的像蹲伏的野兽，有的像张开的巨口，其间隐约可见不少洞穴，显然是极好的藏身之处。
易阙绕到山丘背面，借着一块丈许高的岩石掩护，再次凝神感知。
这一次，他捕捉到了更清晰的动静——不止一处呼吸声，断断续续的，分布在不同的洞穴里，显然是分成了几拨人。
“倒是懂得分散隐藏，有点意思。”易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从小腿的刀鞘里摸出那柄陛下赏赐的削铁短刃。
短刃不过七寸长，通体黝黑，却锋利得惊人，偶尔被月光扫过，会闪过一道慑人的寒芒，正是暗中偷袭的利器。
他忽然想起三公主赵灵手下那个叫影杀的女刺客，上次清剿黑风寨时见过一面，大家合作清剿过程里，那女人杀人于无形，指尖沾血却面不改色，一套暗杀技巧耍得炉火纯青。
“虽然老子不屑玩阴的，但对付这些邪魔外道，就不用讲什么江湖道义了。”易阙学着影杀的样子，缓缓调整呼吸，让心跳与林间的风声融为一体，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像一张拉满的弓，随时可以射出致命一击。
混元一气功运转到极致，他的身影几乎与周围的岩石融为一体，悄无声息地摸向最近的一个洞穴。
那洞穴很浅，只能勉强遮风挡雨，里面躺着两个人，呼吸均匀，显然已经睡熟。洞口的火堆早已熄灭，只留下一堆暗红色的灰烬，偶尔有细小的火星闪烁，映得两人的脸忽明忽暗。
大概是夜里太冷，两人蜷缩着身体，时不时会打个寒颤。易阙屏住呼吸，像一道影子滑进洞穴，手中的短刃带起两道微弱的寒光，快如闪电般划过两人的脖颈。
“噗嗤”两声轻响，几乎被风声掩盖。那两人连哼都没哼一声，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双腿蹬了蹬，就彻底不动了，鲜血顺着脖颈缓缓流下，在地上积成一小滩。
易阙面无表情地收回短刃，用两人的衣角擦了擦刀上的血迹，心里默数：“两个。”
他没有停留，转身摸向下一个目标。这山丘上的洞穴不少，彼此之间隔得不远，却又被岩石挡住视线，正好方便他逐个击破。
转过一道弯，又一个洞穴出现在眼前。里面挤着三个人，大概是为了取暖，靠得很近，洞口的火堆还没完全熄灭，有细小的烟雾袅袅升起，带着一股潮湿的草木灰味。
易阙皱了皱眉——三个人，一刀解决不了，得慢慢来。他屏住呼吸，像壁虎一样贴着岩壁挪过去，在洞口阴影里蛰伏片刻，确定三人都睡得很沉，才猛地窜了出去！
短刃寒光一闪，第一个人的喉咙被瞬间割开，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了下去。易阙手腕一翻，短刃又精准地刺入第二人的脖颈，那人眼睛猛地睁开，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很快也没了动静。
就在这时，第三个人似乎被惊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正好看到同伴脖子上的鲜血，吓得猛地张嘴要喊。易阙眼疾手快，屈指成剑，一指点在他的喉结上！
“啪”的一声轻响，虽然微弱，在这寂静的夜里却格外刺耳。那人的叫声被硬生生堵在喉咙里，身体剧烈地扭动了几下，也瘫软在地。
“三个。”易阙刚收回手，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喝：“谁？！”
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衣物摩擦的声响，显然是被刚才那声轻响惊动了。
“啧，还是暴露了。”易阙也不慌张，把短刃插回小腿的刀鞘，反手拔出背后的朴刀，刀身在月光下闪过一道冷冽的弧线。
“咻咻咻”几道破风声袭来，四五道黑影从不同的洞穴里窜出，瞬间将他围在了中间。
为首的是两个老者，穿着和刘一州相似的灰袍，脸上布满阴鸷，手里各握着一面漆黑的幡旗，上面绣着扭曲的鬼纹，正是御鬼宗的长老。
剩下的几个是年轻弟子，修为都在炼气化神大圆满，眼神里带着惊惧，却还是强撑着摆出攻击的姿态。
“狗东西，敢杀我御鬼宗的人，你他妈找死！”左边的长老认出了易阙手里的朴刀，更看清了他那标志性的五虎断魂刀起手式，顿时勃然大怒，手里的百魂幡猛地一抖，“哗啦啦”一阵乱响，幡旗上的鬼纹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道道青面獠牙的厉鬼，张牙舞爪地扑向易阙，凄厉的鬼叫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另一位长老也不含糊，百魂幡挥动间，竟有身披铠甲的鬼将浮现，手持长枪，带着彻骨的寒意，直刺易阙心口。
“还有我们！”那几个年轻弟子也发了狠，双手结印，一口精血喷在身前，瞬间凝聚出两个巨大的骷髅头，眼眶里燃烧着幽幽绿火，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撞向易阙的左右两侧。
“来得好！”易阙不退反进，炼神返虚前期巅峰的气势轰然爆发，震得周围的岩石都簌簌发抖。他大喝一声，朴刀横扫：“五虎断魂，破！”
金行白虎虚影从刀身跃出，带着锐利的金芒，撕裂了扑来的厉鬼；木行青云虎紧随其后，藤蔓般的气劲缠住了鬼将的长枪；水行斑斓虎咆哮着喷出寒气，冻结了骷髅头的攻势；火行烈虎燃起熊熊烈焰，灼烧着阴邪之气；土行玄甲虎则化作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挡在身前。
“砰砰砰”几声巨响，厉鬼惨叫着消散，鬼将的长枪寸寸断裂，骷髅头的绿火也黯淡了不少。五虎虚影虽然也淡了几分，却依旧神威凛凛。
“是你这六扇门的小杂种！”右边的长老看清了易阙的脸，虽然有络腮胡遮掩，但那双眼睛里的桀骜，他印象深刻，“上次花柳巷让你跑了，这次看你往哪逃！百鬼夜行！”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百魂幡上，幡旗瞬间暴涨数倍，无数鬼影从幡中涌出，密密麻麻，遮天蔽日，仿佛整个夜空都被鬼影笼罩，凄厉的鬼叫几乎要震碎人的魂魄。
左边的长老也使出了压箱底的功夫：“厉鬼烧天！”他手中的幡旗燃起幽蓝色的鬼火，那些鬼火落地生根，瞬间连成一片火海，带着焚心蚀骨的寒意，向着易阙蔓延而去。
那几个年轻弟子见状，也咬牙再次喷出精血，骷髅头眼眶里的绿火燃烧得更加旺盛，体型也涨大了一圈，如同两尊小山，再次撞了过来。
“就这点本事？”易阙眼神一凝，体内真气疯狂运转，朴刀高高举起，刀身上五道虎影盘旋而上，渐渐融合在一起。“五虎断魂刀，五行合一，斩！”
一道巨大的白虎虚影冲天而起，身长竟有三丈，通体雪白，毛发根根分明，额头上的“王”字闪烁着金光，带着睥睨天下的杀伐之气，仿佛真的有一尊白虎神兽降临！
白虎咆哮一声，猛地扑向那片鬼影火海。“轰——”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鬼影在白虎的金光下如同冰雪消融，幽蓝鬼火瞬间被扑灭，连带着那两位长老都被震得连连后退，嘴角溢出鲜血。
更可怕的是，白虎虚影穿过火海，竟直接从两位长老的身躯里穿了过去！两人的身体猛地僵住，眼神瞬间变得空洞，仿佛魂魄都被抽走了一般，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气息全无，一时间生死不知。
“长老！”剩下的两个年轻弟子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上前，转身就要跑。
可就在这时，他们之前凝聚的骷髅头已经冲到了易阙身后！易阙顾前不顾后，只能运转混元一气金刚不坏童子功，一层淡金色的护体罡气笼罩全身。
“砰！”骷髅头狠狠撞在罡气上，罡气剧烈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最终“咔嚓”一声碎裂开来。易阙闷哼一声，后背像是被重锤砸中，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他妈的小喽啰，找死！”易阙怒不可遏，借着骷髅头撞来的力道，猛地转身，朴刀再次挥出，五行合一的白虎虚影虽然比刚才小了一圈，却依旧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瞬间追上了那两个想要逃跑的弟子。
“长老救我！”其中一个弟子吓得魂飞魄散，竟猛地把身边的同伴往前一推！那被推出去的弟子猝不及防，正好撞在白虎虚影上，身体瞬间僵直，魂魄被震得粉碎。
白虎虚影势头稍减，却依旧冲向剩下的那个弟子。那弟子眼睁睁看着同伴惨死，吓得肝胆俱裂，拼命运转真气，身前再次凝聚出一个骷髅头，想要抵挡。
“咔嚓！”骷髅头应声而碎，白虎虚影余势不减，撞在他的护体罡气上。罡气瞬间爆碎，他身上的衣物也被气劲撕裂，变得破破烂烂，露出了里面的……女儿身？
那是个约莫二十六七岁的少妇，脸色惨白，嘴角挂着血迹，身上的灰袍被撕碎了大半，露出雪白的脖颈和肩头，雪白的胸脯也露出大半，显然是为了方便行动才女扮男装。
她哪里还顾得上春光乍泄，波涛汹涌转身就跑，声音带着哭腔：“长老！弟子去找救兵，您们坚持住！”
易阙看着她狼狈逃窜的背影，皱了皱眉，却没有追击。
他转身看向倒在地上的两位长老，确认他们已经魂飞魄散，才松了口气，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刚才硬抗那一下，确实受了些内伤。他从怀里摸出一粒疗伤丹药，塞进嘴里，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稍稍缓解了伤势。
“看来这些御鬼宗的余孽里，还有漏网之鱼。”易阙望着少女消失的方向，眼神变得深邃起来，“去找救兵？正好，小爷我还没杀够呢。”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握紧了手里的朴刀，刀身的寒芒在夜色中闪烁，如同择人而噬的猛兽。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