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案头忙碌的马志远,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思路。来电显示是“喻燕”,赶紧按下接听键。
“马镇长,晚上有空吗?丁总安排喝酒。”喻燕的声音传来,开门见山,语气轻快。
马志远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声音里带着惊喜:“啊,丁总太客气了。行啊,我请客,好久没和丁总聚聚了。”
“哪需要您买单啊,”喻燕轻笑一声,“你是几个人过来?”
马志远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反问:“总共多少人?是谈什么事情吗?”
“我们这边,就丁总和我,”喻燕语气轻松,“好像没什么事,就喝酒聊天,放松。”
“那我一个人到。”马志远回应,语气坚定。
“好的,回头包厢号发给你。”喻燕挂了电话。
马志远缓缓放下手机,目光落在摊开的文件上,若有所思。
窗外,夕阳的余晖正一点点褪去。
仙水鱼大酒店的“听涛阁”包厢,灯火辉煌,暖意融融。
巨大的圆桌上铺着米白色提花桌布,精致的骨瓷餐具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包厢一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设计的庭院夜景。
四人已然落座。丁希旺自然是主位,他身体微微后靠在宽大的椅背上,姿态放松,面带笑容。晚宴除了马志远、喻燕,还有李秀芝。
李秀芝是喻燕特意邀请来的。她感觉,既然是随意小聚,一女两男,不如两女两男。
作为联络人,喻燕今日打扮得比平日更显精致,笑语盈盈,活跃着气氛。
李秀芝则坐在喻燕旁边,她穿着得体的职业套装,神态稍显疲惫,但眼神明亮,透露着干练。服务员轻盈地穿梭,开始上菜。
“老马,好多天没聚了!”丁希旺率先举杯,杯中茅台酒液晶莹,“今天没有要紧事,就是朋友小聚,也感谢秀芝百忙之中参与,大家一起走一个!”
“丁总太客气了,感谢盛情。”马志远连忙举杯回应,杯沿略低于丁希旺的杯沿,轻轻一碰。
喻燕笑着附和:“就是,马镇长您最近很忙呢。”她说着,也优雅地举起了酒杯。
李秀芝也微笑着举杯:“丁总召唤,再忙也得来啊。马镇长,好久不见。”
四人碰杯,第一杯酒在和谐的气氛中一饮而尽。
宴席,就在这推杯换盏、言笑晏晏中正式开始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包厢内的气氛在酒精和喻燕的巧妙周旋下愈发融洽。几杯茅台下肚,马志远脸上泛起了红光。
丁希旺放下筷子,拿起桌上的软中华,递给马志远一支,并亲自探身帮他点上。这个略显郑重的动作让马志远微微一愣,下意识地用手护着火苗,心里知道,丁总估计要说点正事了。
“马镇长,”丁希旺吐出一口烟圈,身体前倾,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诚恳,“咱们仙水镇这几年,发展得不错吧?”
“那是自然,全靠丁总的企业做支柱,带动了整个镇的经济发展,税收、就业,都是这个!”马志远竖起大拇指。
这话倒不是奉承。仙水鱼养殖基地及其衍生出的仙鲜鱼公司,确实是仙水镇乃至全省都瞩目的经济奇迹。
丁希旺点点头,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现在的仙水镇,还是太小了,格局不够啊。老马,还记得我以前说过一句玩笑话吗?”
马志远心头一跳,面上不动声色:“丁总说过的话都是金玉良言,不知道您指的是哪一句?”
丁希旺哈哈一笑,目光扫过在座的喻燕和李秀芝,最后定格在马志远脸上,语气带着几分豪气 “我说过,要让这仙水镇,变成仙水市!让你马镇长,做这仙水市的第一任市长!”
此话一出,知情的喻燕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兴奋。
李秀芝则是吃了一惊,放下筷子,看向丁希旺和马志远,眼神在两人之间逡巡。
她看着丁总的眼神,发现没有一丝玩笑色彩。心中骇然,你一个企业老总,能让乡镇改市?
特别地,还能指定市长人选?
李秀芝的脑袋有点发胀。
马志远当然记得以前丁总说过的话,可他从来也没在意。甚至跟李秀芝想法差不多,也就只当作玩笑与好意。但现在几人小聚,丁希旺在酒桌上再次明确提出来,心脏猛地加速跳动。他端着酒杯的手稳了稳,压下内心的波澜,苦笑道:“丁总,您这……这可不是玩笑话了,这是天大的事。镇变市,区长变市长,这……这哪是我们能决定的?需要上面的政策,需要层层审批,难度太大了。”
“政策?审批?”丁希旺身子往后一靠,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马镇长,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仙水镇现在的税收,已经超过省城了!这是什么?这就是硬道理!镇大了,人多了,经济发达了,不就自然演变为市了吗?就如同鲁迅的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几分, “我觉得,时机快成熟了。这事,可以开始运作了。今天找你喝酒,就是想让你有个心理准备。我丁希旺当初说过的话,是肯定会兑现的。你马镇长这些年,稳扎稳打,工作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你本来就是副县级,扶正一下,不很正常吗?关键是,你做市长,跟我能配合,这个位置,你来坐,最合适。”
喻燕适时端起酒杯,暖场道:“哎呀,这可是大好事!真要成了,咱们仙水镇可就真是鲤鱼跃龙门了!马镇长,不,到时候该叫马市长了,我敬您一杯,提前祝贺!”
李秀芝也反应过来,虽然觉得此事颇为惊人,但也举杯道:“丁总雄才大略,马镇长能力出众,若真能成事,确实是仙水之福。”
马志远看着丁希旺那笃定的眼神,听着他话语间不容置疑的能量,再想到两人之间那层不为人知的“亲家”关系,心中信了七八分。巨大的惊喜和一种即将踏上更大舞台的憧憬,混合着茅台的酒劲,一起涌上头。
他深吸一口气,端起面前的酒杯,这一次,他的杯沿与丁希旺的杯沿平齐,郑重地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丁总,”马志远的声音因为激动而略带沙哑,“我马志远,感激不尽!若真有那一天,我定不负所托,与丁总一起,把仙水镇建设得更好!”
“呵呵,老马你言重了。你当市长,会更加累人,而不是社会上的狗官!当官是为老百姓干事,而不是捞好处。”丁希旺笑笑,“所以你,你不应该是感激,而是抱怨才对。来,为了你的革命事业,为未来的仙水市,干杯!”
四人举杯共饮。
杯中之物,此刻已不仅仅是酒,更是雄心的催化剂,是承诺的见证,是一场即将掀开大幕的变革序曲。
窗外夜色渐深,包厢内的灯火却似乎更加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