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的窗帘没拉严，一道金红色的阳光斜斜地钻进来，落在林悦汐的床脚，像块被揉皱的绸缎。
空气里还浮着清晨特有的微凉，混着室友们浅浅的呼吸声，安静得能听见窗外麻雀扑棱翅膀的响动。
“汐汐，走啦！我们去楼下看帅哥啦！”何洛雪的声音像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宿舍的宁静。
林悦汐在被子里动了动，睫毛颤了颤，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昨天查寝到深夜，回来又整理了半天新生的考勤表，此刻脑袋里还嗡嗡作响。
她费力地掀开一条眼缝，看见何洛雪正扒在她的床沿，马尾辫随着说话的动作晃悠，眼睛亮得像刚被晨露洗过。
“要去，你自己去。”林悦汐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还裹着没睡醒的慵懒，“我才没有那个闲情看帅哥。”说完，她往被子里缩了缩，把脸埋进枕头，试图躲开那道晃眼的阳光。
昨天傍晚和赵浣溪偶遇的画面突然冒出来——他站在合欢树下，黄头发被夕阳染成橘色，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像只受惊的小鹿。
想到这里，林悦汐的脸颊微微发烫，赶紧把这点异样归结为没睡醒的缘故。
“走啦走啦！”何洛雪却不依不饶，伸手轻轻拽了拽她的被角，“我们要尽新生班导的职责！今天早上要检查他们出操的着装，还要记录迟到的人，你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去，抛弃我吧？”她的声音里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尾音拖得长长的，像小猫的爪子轻轻挠着人心。
林悦汐最受不了她这招，无奈地叹了口气，从被子里伸出手，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好啦好啦，真说不过你。我陪你去。”
“那我先去洗漱，你马上下床哦。”何洛雪见她松口，立刻眉开眼笑，像只得逞的小狐狸，转身“噔噔噔”地爬下床梯。
床板发出一阵轻微的晃动，林悦汐侧耳听着她的动静——先是拉开抽屉的声音，接着是牙杯和牙刷碰撞的脆响，然后是趿拉着拖鞋走向洗漱台的脚步声。她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上那道阳光一点点移动，心里忽然有点乱。
“想什么呢。”林悦汐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赶出去。她是班导，他是新生，本来就该保持距离，哪能像何洛雪那样没正形，整天盯着人家看。
此时的林悦汐掀开被子坐起来，宿醉般的眩晕感还没完全散去。
宿舍里的其他室友还在睡，只有靠近窗户的那张床空着，大概是另一个班导早就去查操了。
林悦汐拿起搭在床沿的那套衣服，指尖触到布料上细密的褶皱——昨天去找导员时被风吹得皱巴巴的，还没来得及熨烫。
“算了，反正都是穿去看他们训练的。”她嘀咕着，迅速换好衣服，又对着床尾那面小小的穿衣镜理了理衣领。
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还有点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大概是没睡好的缘故。
林悦汐顺手把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这才拿起牙具往洗漱台走。
洗漱台在宿舍走廊的尽头，瓷砖地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晨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
何洛雪正对着镜子刷牙，嘴里含着泡沫，含糊不清地说:“汐汐，你看我这发型怎么样？是不是比昨天精神点？”她的头发扎成了高高的马尾，发尾还特意卷了点卷，确实比平时利落些。
林悦汐挤好牙膏，接了杯水:“很好看。”
何洛雪漱了口，用毛巾擦着脸，眼睛却瞟向窗外，“你听，楼下都开始集合了。不知道那个黄头发学弟今天会不会又走顺拐，想想就觉得好笑。”
林悦汐的牙刷顿了顿，泡沫差点从嘴角漏出来。她假装没听见，低头认真地刷牙，薄荷味的泡沫在嘴里炸开，凉丝丝的，却压不住脸颊的热度。
何洛雪忽然凑过来，神神秘秘地说，“汐汐，我好喜欢那个黄发小学弟。”
林悦汐端起牙杯，漱一漱口，“喜欢，你就去找他要微信呗。我才不喜欢黄毛小子呢。”
“汐汐，你难道就没对他产生感情吗？”
林悦汐嘴硬道:“没有。人家一个黄毛，还值得我去喜欢。”
“汐汐，我真的挺看好你跟那个黄毛学弟。我看他很喜欢你呀！”
“呵呵。我就不喜欢那个黄毛，一副精神小伙的样子。最主要的就是，我现在也不想谈恋爱。”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幸福在你自己手里，你自己去掌握呗。”
“好啦，好啦！赶紧走吧，一会儿要迟到了。”林悦汐把牙杯放进洗漱台的柜子里，率先往宿舍门口走。晨光在她的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她的脚步有点快，像是在逃避什么。
何洛雪笑着追上去，故意撞了撞林悦汐的肩膀:“哎，你跑那么快干嘛？”
林悦汐闭口不言，加快了脚步。
走廊里已经有不少早起的学生，三三两两地往楼下走，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点没睡醒的倦意，却又透着股年轻人的朝气。
下楼梯时，刚好碰到隔壁班的班导张婷，她手里拿着个笔记本，笑着打招呼：“悦汐，洛雪，你们也去查操啊？今天新生好像挺积极的，我刚才在楼下看，好多人都到了。”
“是啊，我们这就过去。”林悦汐点点头，目光不自觉地往楼下瞟。
操场的方向已经传来了集合的哨声，尖锐而响亮，像根无形的线，把所有的人都往同一个地方牵引。
“我听说你们班那个黄头发的新生，昨天队列走得特别卖力？”张婷忽然笑着说，“我们班女生都在说，他是不是在跟你示好啊？”
林悦汐的脸瞬间红了，刚想反驳，何洛雪已经抢着说:“什么示好呀，就是我们悦汐魅力大，人家学弟崇拜学姐而已。”她说着，还冲林悦汐挤了挤眼睛。
林悦汐又气又无奈，只能加快脚步往楼下走。
晨光越来越亮，把整个宿舍楼都镀上了层金红色，空气里开始弥漫起早餐的香气，混着远处传来的口号声，构成了独属于清晨的热闹。
走到操场边缘时，新生们已经站成了整齐的队列。绿色的迷彩服在晨光里像片小小的森林，每个人都站得笔直，连呼吸都尽量放轻。
林悦汐的目光下意识地在队列里搜寻，很快就找到了那抹扎眼的黄头发——赵浣溪站在队伍的前排，背挺得笔直，侧脸的线条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清晰，正专注地听着教官训话，好像昨天那个紧张的少年只是她的错觉。
“看什么呢？”何洛雪凑到她耳边，笑嘻嘻地说，“是不是在找你的小迷弟？”
林悦汐赶紧移开目光，脸上有点发烫：“胡说什么，我在看他们的着装。”她拿出手机，假装翻看昨天的考勤记录，眼角的余光却还是忍不住往赵浣溪的方向瞟。
赵浣溪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忽然转过头，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她身上。四目相对的瞬间，林悦汐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低下头，假装看手机屏幕。
再抬头时，赵浣溪已经转了回去，可她分明看见，他的耳朵非常通红。
何洛雪在旁边笑得肩膀都在抖，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啧啧，还说没看，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林悦汐瞪了她一眼，却没再反驳。晨光落在她的睫毛上，像撒了把金粉，她的嘴角悄悄勾起个浅淡的弧度，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
远处的哨声再次响起，新生们开始了今天的第一次训练。整齐的脚步声在晨光里回荡，像首年轻的歌。
林悦汐站在操场边缘，看着那片绿色的队列，看着那抹在晨光里跳跃的黄头发，忽然觉得，这个有点闷热的清晨，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何洛雪说得对，她是班导，要尽职责。但或许，在尽职尽责的间隙，偷偷看一眼那个努力的身影，也没什么不好的。
林悦汐在心里悄悄想，晨光把她的脸颊照得暖暖的，像揣了颗小小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