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妖不是善茬,一副要吃人的样子,烟锅真能顶用?
老雕爷心里没底,慢慢朝墙根退去,墙上靠着铁锹,手里有了趁手的家伙事,就不怕这畜生了!
鸦人不能在朱雀城内高飞,它尝试过,隐藏气息,飞行高度不过大树,不会触发朱雀神王法阵,杀光这院子里的人绰绰有余。
它见那老头朝墙边的铁锹挪去,真以为自己看不懂他的意图?
人类,愚蠢且自欺欺人。
一根木柄铁锹,使再大的力,也破不了它的乌羽。
这老头上了岁数,肉酸,且不鲜嫩,吃着乏味,还是杀了吧。
打定了主意,鸦人没打算跟他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张开翅膀,朝下俯冲的速度快如闪电。
“嗖——”
眨眼间就飞掠到了枣树下,距离老雕爷只有几步远。
老雕爷常年打猎,虽上了岁数身手还是很敏捷,甩出手中的烟枪朝乌妖砸去,一个健步冲到墙根,抓住铁锹柄。
乌妖微微侧头,烟枪擦着它脖颈处的毛飞了出去,撞到花坛棱角上后,烟锅把青砖砸烂边角,碎屑崩飞,烟杆震碎。
老雕爷咬着牙努着劲,双手抡起铁锹,朝飞来的乌妖的头拍下:“去你娘!”
乌妖收齐翅膀,陡然停住,把翅膀横在身前,挡下铁锹。
啪!
铁锹拍在乌羽上,竟然没伤到一根毛,刺啦一声冒起了火花,尖锐刺耳,仿佛划在了铁甲之上,铁锹长柄咔嚓一声折断。
乌妖的防御力,让老雕爷瞪眼咋舌,没点玄术异能,人跟妖还是没法比。
鸦人那双猩红的眼盯着手持半截木柄的老雕爷,阴森恐怖,横扫翅膀,打算用锯齿般的翅膀边沿把眼前的老头一切为二。
老雕爷心里一沉,知道这一劫过不去了,活了几十岁也够本了,倒是没有怕。
唯一担心的是屋里熟睡的二虎,希望这妖杀了自己之后飞走,不要把二虎再杀了。
锋利翅膀的边沿将要切到老雕爷的身体时,倒座房的门突发炸开,木屑纷飞,李二虎像莽撞水牛一样嗖的一下冲了出来,怒吼一声:“靠嫩娘,敢杀我爷,给你拼了!”
拼了?
鸦人觉得可笑,不过是一个靠蛮力打铁的粗狂少年,有几分力道跟我一代鸦王拼?
不自量力!
李二虎曲臂蓄力,肌肉暴涨变粗,刺啦一声撑裂了衣袖,迅猛一拳,奔腾如雷,轰在鸦人的腹部。
速度快到让鸦人咂舌,力道更是让它震颤。
砰!
防御力极强的铁甲乌羽变得单薄如纸,雄浑的力道冲进鸦人体内,直接把它轰飞了出去,空中飘落几根羽毛。
鸦人把墙撞了一个窟窿,意识到这黝黑打铁少年不是凡人,从砖石堆里慌忙爬起,振翅逃离。
“别跑!”
李二虎追上前,抓起地上一块板砖,朝正飞跃屋脊的鸦人砸去。
鸦人在空中极为灵活,微微侧身,板砖贴着羽毛飞落,落进了院子后面的河里,咣的一声溅起一片水花。
李二虎站在院中,见乌漆嘛黑的鸟人不见了踪影,这才拍了拍手,转身走向扶着墙蹲在地上的老雕爷,憨声憨气的说道:“二爷,让它跑了,再快一步我就能把它摁在地上砸死,拔了毛能炖一大锅,够咱们吃好几天。”
当时没害怕,事后的老雕爷心脏剧烈跳动,捂着胸口,朝外摆了摆手,说道:“赶紧去吃早饭,吃完去铺子里打铁,别耽误事。”
李二虎回道:“我要是走了,那鸟人再回来咋办,你跟我一起去铺子里吧。”
“成!”
老雕爷没有别的法子,应了下来,倒是可惜了这好端端的墙,撞烂了一个大窟窿。
李二虎挠挠头,朝厨房走去。
老雕爷靠着墙根坐着缓了会,双腿才有力气能站起来,走到花坛边,把半截烟杆捡了起来,往烟锅里塞点烟丝,用火折子点燃,嘴巴摇着带有毛刺的竹筒烟杆,吧唧两口。
呼——
吐出一口烟,压下了惊,骂骂咧咧:
“靠他娘,城里咋还冒出了妖怪,撞烂了墙还坏了烟枪,除了小元,镇魔司和衙门就没一个能管事的吗?
“唉!
“这世道,能干事儿的不受重用,不能干事的掌握大权,这朝廷早晚得毁!
“二虎这小子跟李老拐学了几天本事没白学,能跟妖怪斗了,看来李老拐说的没错,憨二虎早晚也能成事儿!”
老雕爷蹲在枣树下,望着天,天色微亮,打猎养鱼的老头也发愁了,妖怪越来越多,老百姓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啥时候是个头啊。
凌晨的朱雀城里少见行人。
鸦人贴着河面,朝东向飞掠,不多时来到怡红阁的屋脊上。
“呱——”
屋里的人听到叫声,推开了窗户。
鸦人扫视一圈,不见有人望来,飞进了窗户,落在屋内。
丫鬟关上窗户,静静的立在一侧。
铜镜前,在梳妆的秦鸾正细细描眉,一直没有合适的皮子换,身上穿的皮子有几处破绽,每天要细致地画几遍妆容遮盖瑕疵。
“人都杀完了?”秦鸾问道。
“没,那打铁的黑少年不是凡人,蛮力很大,差点让我身负重伤。”鸦人回道。
秦鸾的手停住,回头望了眼,见鸦人腹部有受伤的痕迹,转过头继续化妆,说道:“让你杀陆元和白枫,你受伤回来,杀他院子里的人,给他提个醒收敛点,你又受伤回来。你说你,到底有什么用?”
“表姨,在飞天瀑正要杀掉陆元和白枫,突然出来个老和尚,那老和尚能耐极大,连九命妖王都……”它欲言又止,毕竟九命妖王是它的好伙伴,虽然境界上远不如它,还是不要把它牵涉进来的好,“在朱雀城里我的战斗力大大受到限制,要是在法阵之外,我能瞬间杀死他们。”
秦鸾没心情跟它争论,说道:“派往广安城的妖族人一直没有消息,不出意外就是出了意外,霍家果真难对付。听说陆元成了霍家女婿,不出三天他就能统治朱雀城,接下来就会对妖族人下手。”
“这怎么可能?朝廷阁老能看上他?”鸦人难以置信问道。
“这是事实,不要再问没脑子的话了。”秦鸾暗叹一声,画好妆容,站起身,说道:“通知下去,凡是被人所知的妖族人全部撤离朱雀城,没有暴露身份的不要再抛头露面。要完成九眼妖王的计划,我们得有控制陆元的底牌才行。这样,你去盘龙村把陆元一家给抓起来,藏到深山里。”
“妖族人是正义之战,绑架陆元的家人是不是太不正义了?”鸦人低着头说道。
“这话谁给你说的?”秦鸾黛眉微蹙问道。
“是九命妖王,它说人类喜欢打着正义的幌子做卑鄙险恶的事,妖族不能这么干,吃人就吃人,但不能吃老弱妇孺,要不然跟人类有什么区别?”鸦人低着头,不敢直视表姨的眼睛。
“呵,九命妖王丢了六条命,倒是长了些学问,讲起道义来了。”秦鸾讽刺道。
“我也觉得它变了,懂了很多道理,说是跟老和尚学的,每日念经修行,以后能拥有大智慧,成不了佛,成为守护静安寺的护法也行。表姨,如来很有智慧很强吗?它说它很崇拜如来。”想到小沙弥一样的九命妖王,鸦人絮絮叨叨起来。
“我就是如来,信我就行!”秦鸾怒了,指着窗口道:“以后离九命妖王远点,它成疯魔了,立刻去盘龙村把陆元家人抓了,把整个村子给我杀光,要不然就给我滚回妖族去!”
丫鬟推开窗户。
鸦人不敢再反驳,它不想回妖族,想为妖族立下赫赫荣耀,让鸦族再现辉煌。
其实。
它挺瞧不起九命妖王,明明那么有实力,却躲在静安寺里,跟背叛妖族的那些给人类当坐骑的妖有什么区别?
不过。
它永远是自己的好兄弟。
无论他变成什么样。
都是。
鸦人从窗口飞走了,它不能飞跃过城墙,因为有克制妖邪的阵法结界,只能变成普通的乌鸦,趁人群进出的时机出城去。
太阳出来,城门打开。
一只乌鸦飞出城,朝盘龙村的方向振翅高飞,攀上高空后,它又变成了本来模样。
双翅一震,风声呼啸,飞掠过层层山峦、江河、峡谷、林海,远远看到下方巴掌大的小村落,一条大河从村落边流过。
它想到杀住在陆元院子里的老头时,那黝黑打铁少年冲出来大骂自己,还被他一拳打伤。
其实。
它觉得自己跟他有一战之力,即便受神王法阵压制,但还是放弃了。
因为它觉得表姨做得不对,不该杀陆元不成就气急败坏迁怒他身边的无辜者,更不该杀舍命救自己爷爷的少年。
若有人杀自己爷爷,也会像他那么做。
它望着远处的山村,心里犹豫,在高空中盘旋,一群小孩在溪边戏水,有妇人在浣洗衣服,有人在放羊,有人在晾晒。
村子最西头有个穿青绿色裙子姑娘,正蹲在菜园里拔草,整理菜圃。
那是陆元的媳妇吧?
他们都是无辜者,可表姨要杀了他们,还要绑架陆元家人。
可自己是妖,要是不听表姨的命令,就要被赶回妖族,不能再为妖族立下赫赫功劳。
终于。
它眼睛一红,身体散发出阴森的黑气,朝盘龙村的方向俯冲而去。
杀吧。
做一个没有信仰的妖,像人族说的那样,一将功成万古枯,想成大事要果决狠辣。
空间好像有波动,像是穿过一道无形的墙。
这是……结界!
正斜躺着翻书的苏蓉公主,手指一顿,感知到一股暴戾的邪恶之气,缓缓翻过书页,口中淡淡说了句:“神雷,诛妖邪!”
鸦人想调转身体逃离。
一股强大的威压冲天而降,化为一道火光闪电。
咔嚓!
山岳震动,惊动云霄。
鸦人瞬间失去了意识,妖灵毁灭,乌羽燃起了烈火朝下方坠落,落入了燕归山西向的深潭里,陆元曾杀狼妖后在这里洗去身上气味的地方。
水面翻涌,庞大的黑影涌起,掀起一层水浪,一口把鸦人吞下,又潜入水中。
不多时。
晃动的水面恢复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村西头的篱笆院里,小英刚把菜圃的草拔完,正准备薅些青菜做中午饭,突然听到一声惊雷,吓得一哆嗦。
抬眼望见燕归山西面落下一道火光闪电击中了什么,一团火球正落下山去。
她慌忙起身,跑到屋里,问道:“婆婆,晴空里响了惊雷,没吓到你吧?”
苏蓉合上书本,撑着床坐起身,笑道:“傻丫头,我风风雨雨这些年,什么奇怪事没见过,还怕什么雷声。来,扶我一下,今个日头好,我出去晒晒太阳。”
小英上前扶着婆婆,见她走路微颤,腰也直不起来,比前些日子病又加重了,劝说道:“婆婆,要不我还是捎信儿让陆元哥回来一趟给你治下病吧,老雕爷和二虎哥去了城里有几天了,还不回来,二狗等他爷爷买糖葫芦和糖果回来都等着急了。”
苏蓉怎么能不知道,这丫头是想陆元了,面皮薄,不好明说,把老雕爷搬出来了。
“等小元忙完了差事就回来了,”苏蓉在椅子上坐下,拍了拍小英的手,说道:“听说他在城里买了大宅子,住的地方宽敞,过些日子我们一起搬过去住,你们也能在一起好好说说话。”
小英羞红了脸,满心期待,点了点头。
苏蓉仰头望着旭日蓝天,万灵法阵消失了,这方天地要变天,得搬到城里去住了。
……
霍府今日举办寿宴,前来祝寿的宾客如云,很是热闹。
历经妖邪侵害一事后,霍家加倍提防,明里暗里守卫层层守护,老寿星没有出内院,也决不允许任何霍家人之外的人进入内院,陆元和白枫除外。
内院摆设宴席。
陆元以霍家女婿的身份跟霍玲珑坐在一起,守在老寿星身边。
白枫坐在另一桌,跟霍家晚辈在一起喝酒,这辈子都没敢想过,能跟豪门权贵阔气子弟称兄道弟,把酒言欢,都是沾了陆大人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