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吕宋一被宋妙妙闹得额头青筋直跳、快要忍不住发火时，林薇薇适时地站起身，拉住了还在试图探究手机秘密的女儿。
“好了妙妙，别闹你表哥了，让他好好休息。我们也该回去了。”林薇薇说着，对吕宋一温和地笑了笑，“宋一，你好好养着，舅妈改天再来看你。”
宋妙妙虽然不甘心，但在母亲不容置疑的目光下，只好撅着嘴，不情不愿地被拉走了。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对吕宋一做了个鬼脸。
病房里终于清静下来。
吕宋一长舒一口气，立刻抓起手机。点开微信，才发现吴念发来的两条信息已经是十分钟之前的事了！他顿时一阵懊恼，生怕吴念觉得他故意不回消息或者态度冷漠。
他赶紧打字回复：「我不要紧了，你好些了吗？」
信息发出去的瞬间，他就觉得这语气有点怪怪的，透着一种不自然的关切，和他平时的人设严重不符。想撤回，又觉得更显古怪，只好别扭地盯着屏幕，心里七上八下地猜测着吴念会怎么回应。
正胡思乱想间，病房外隐约传来一阵熟悉的、清冷中带着一丝迟疑的说话声，似乎正在和门口的保镖交涉。
是吴念的声音！
吕宋一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是从床上弹坐起来，急忙对着门口方向扬声道：“让她进来！”
病房门被推开，吴念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换下了病号服，穿着简单的白色毛衣和牛仔裤，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清澈，站得笔直。而她的身后，还跟着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的周管家。
周管家先进来一步，周到地引着吴念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又亲自给她倒了杯温水，语气平和却不容拒绝：“吴念小姐，您刚用了药，不适合喝茶，多喝温水有助于代谢恢复。”
吴念微微颔首，低声道：“谢谢周管家。”
周管家做完这一切，便退到稍远一些的窗边，如同一个沉默的背景板，却又无处不在。
病房里陷入一种微妙的安静。
吕宋一和吴念几乎是同时开口：
“你还好吗？”
“你还好吗？”
两人都是一愣，随即同时陷入尴尬的沉默。
“挺好的。”
“我不要紧。”
又一次异口同声。
这种诡异的同步让气氛更加凝滞。站在窗边的周管家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却明镜似的：这要是还说两人没什么，怕是连门口那俩保镖都不信。
吕宋一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同步尴尬。他想起医生的话，没话找话地说道：“医生说你有点营养不良，身子外强中干，虚得很。我认识一个挺不错的老中医，调理身体很有一套，改天介绍你去看看？”
吴念听到“外强中干”四个字时，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差点没忍住反驳回去。但听到他后面略显笨拙的关心，又想到他毕竟是因为救自己受的伤，那点火气便消了下去，反而觉得这家伙表达关心的方式真是……别具一格。
她客气而疏离地回道：“不用麻烦了，我以后自己注意饮食规律就好。”
吕宋一还想再劝，但又怕说多了反而惹她反感，破坏了眼下这来之不易的、还算和平的氛围，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吴念沉默了一下，问道：“你那天……怎么会刚好在码头那里？”她总觉得太过巧合。
吕宋一下意识就想说不是巧合，他是早就得到消息专程去堵苏旺业的。但眼角余光瞥见窗边的周管家，想到爷爷的吩咐，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转了个弯，语气变得平淡：“嗯，和张柏在游艇上开个小派对。看到那帮人鬼鬼祟祟的，就多注意了一下，没想到就看到你了。其实当时还有别的人被绑着，你不用太在意。”
他嘴上说得轻描淡写，心里却在疯狂呐喊：你可一定要记得我的恩情啊！要不是为了你，我能那么拼命？虽然本来目标也是搞垮苏家，但救你才是头等大事！不过老爷子把苏家直接弄去缅北，倒是更解气……
吴念听了，点了点头，很认真地说：“下次如果再遇到类似的情况，你还是应该先报警。对方人多势众，太冲动了容易受伤。”她想起宋妙妙描述的“被打得脑袋开瓢”，总觉得有点后怕。
吕宋一差点没忍住骂她没良心！他冲动是为了谁？但看着眼前这个比平时似乎更安静、也更显脆弱的吴念，那些硬邦邦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只闷闷地回了一句：“知道了。你以后自己注意安全，放学别太晚回家，别老走那些黑灯瞎火的小巷。”
两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内容干巴巴的，气氛时而不自在，时而却又有一种奇怪的缓和。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吴念便起身告辞。
临走前，她站在病房门口，转过身，十分郑重地看着吕宋一，再次清晰地说道：“吕宋一，这次真的谢谢你。”
吕宋一看着她认真的眼睛，心里像被羽毛挠了一下，痒痒的。他几乎要忍不住嘴欠，说点“光谢谢就完了？不来点实际的？”之类的话，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他觉得主动索要报答太刻意，也太掉价。嗯……或许哪天可以让张柏（宋妙妙那个大喇叭绝对不行！）找个机会，看似无意地提醒一下吴念？
他压下心思，只是矜持地点点头：“嗯，举手之劳。”
吴念再次颔首，转身跟着周管家离开了。
病房门关上，吕宋一却久久没有回神。他靠在床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额角隐隐作痛的纱布，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好像……挨这下打，还挺值的？
与此同时，吕家老宅书房内。
吕正雄老爷子听完周管家的汇报，沉吟片刻，问道：“你全程都在场。觉得这两个孩子，现在到什么阶段了？宋一对那女孩子，是好奇多一些，还是……喜欢多一些？”
周管家垂手而立，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回答道：“少爷确实与平时有些不同，少了些浮躁，多了些……克制？两人相处时，似乎都带着点试探和距离感，并不亲近。”
吕老爷子闻言，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投向窗外，仿佛透过重重楼宇看到了更远的地方：“距离感吗？这份距离感能维持多久呢？毕竟……看起来都是挺好的孩子啊。”
他像是在问周管家，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你说呢？”
周管家面无表情地听着，沉默着，没有给出任何答案。书房里只剩下沉香袅袅的烟雾，无声地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