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如同毒藤般悄然滋生的念头,一旦在沈怜星心中扎根,便以惊人的速度疯狂蔓延,几乎攫取了她全部的理智和注意力。
接下来的两日,她看似依旧安静地待在院中看书、捣药,神情专注,仿佛已完全沉浸在那箱医书的世界里。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思早已飞越了这方小小的院落,牢牢系在了那座位于督公府深处、守卫森严、象征着权力与秘密核心的书房之上。
她知道那里是宫寒渊处理机要事务、发号施令的重地,必然藏着最多的、关于他本人、关于他与小皇帝关系的隐秘。
虽然赵伯前几日才明确警告过她,阅读范围“仅限于医籍”,这无异于划下了一道清晰的界限,但强烈到几乎灼烧心肺的好奇心,和一种被逼到绝境后萌生的、近乎孤注一掷的勇气,如同魔鬼的低语,不断驱使着她,让她决定铤而走险。
夜探书房,寻找线索。她开始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般,仔细筹划着每一个细节。
宫寒渊通常会在书房处理公务到深夜,但根据她这些时日的观察和府内隐约传来的动静判断,子时之后,他大多会返回寝殿休息。
而书房外围虽有侍卫定时巡逻,规律森严,但内部……在他离开之后,或许会有一丝短暂的空隙。
她对督公府的整体地形不算熟悉,但书房的大概方位,坐落在府邸中轴线靠后的位置,她还是知道的。
她需要像影子一样避开那些目光锐利、耳聪目明的巡逻侍卫,准确找到书房的位置,并且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像搜寻救命稻草一般,搜寻任何可能的线索——关于他真实身世的,关于他与小皇帝那非同寻常关系的,任何不寻常的文书、私密信件、或者看起来与东厂公务格格不入的私人物品。
好奇驱使,冒险一行。这无疑是一次踩在刀尖上、九死一生的行动。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她想起了徐文庆的惨状,那无声无息的“消失”;想起了宫寒渊捏住她手腕时那冰冷的眼神和毫不留情的力道;更想起了他轻描淡写决定他人生死时的漠然。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脊椎升起,让她几乎想要退缩。
但另一种更强烈的声音却在脑海中呐喊,如果永远像现在这样,被动地等待,像一只被圈养在华丽笼中的雀鸟,除了接受投喂和偶尔的“抚弄”外无能为力,那么她的命运将永远被那双翻云覆雨的手掌控,看不到丝毫挣脱的希望。
她需要主动做点什么,哪怕只是为了满足那该死的好奇心,为了在这令人窒息的黑暗中,寻求一个渺茫的、或许根本不存在的突破口。
这念头本身,就带着一种悲壮的决绝。是夜,月黑风高,浓重的乌云彻底遮蔽了星月,天地间一片晦暗,正是适合夜行之时。
沈怜星换上了一身早已准备好的、毫无光泽的深灰色衣裙,将如瀑的青丝紧紧束起,盘在脑后,用同色布巾包裹。
她反复检查了周身,确保没有任何可能发出声响的饰物。
临行前,她紧紧握住桃花的手,看着丫鬟担忧惊恐的眼神,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叮嘱:“听着,桃花,无论今晚你听到外面有任何动静,哪怕是天塌下来,你也绝不可走出这房门半步,更不可对任何人提及我去了哪里,就当你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吗?”
她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桃花吓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只能用力点头。
沈怜星最后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秋夜寒意的空气,如同彻底融入浓稠的夜色中的一片影子,悄无声息地溜出了院落,将自己投入了未知的危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