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尚未正式开始,宾客们大多还在园中自由活动。
宫寒渊显然并无兴趣与那些宗室勋贵多做周旋,略坐了片刻,便起身,示意沈怜星随他一同在园中走走。
此举无疑再次将两人推向了所有视线的焦点。
从旁人的角度看过去,这实在是一幅极其养眼,甚至堪称绝配的画面。
男子身姿挺拔,俊美无俦,玄衣玉带,气势凌然,虽身份特殊,但那通身的贵气与威仪,远超寻常王孙公子;女子容色倾城,华服美饰,气质清冷,站在他身侧,竟没有丝毫逊色,反而有种奇异的和谐与互补。
那袭胭脂红的浮光锦与玄色蟒袍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却又诡异地融合在一起,仿佛他们本就该如此并肩。
一些不明内情、或是刻意忽略宫寒渊凶名的人,眼中不禁流露出惊艳与赞叹,低声议论着:“督公与这位沈姑娘,站在一起真是……璧人一般。”
“是啊,从未见督公身边有过女子,这一位果然非同凡响。”
“瞧这气度,这容貌,难怪能入督公的眼……”
然而,这些所谓的“艳羡”听在沈怜星耳中,却只觉得无比讽刺。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看似和谐的画面下,隐藏着怎样的惊心动魄与身不由己。
她的指尖依旧虚虚地搭在他的臂弯,感受着他手臂传来的、稳定却冰冷的温度,那温度仿佛能透过衣物,直接冻结她的血液。
她努力调整着呼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但全身的肌肉都是紧绷的。
周围那些或明或暗的目光,如同无数细密的针,扎在她的背上、脸上,让她无所适从。
她能感觉到来自女宾方向,那些更加复杂、更加锐利的视线。
羡慕或许有之,但更多的,是嫉妒,是探究,是难以理解的审视。
她甚至能听到一些压抑不住的、带着酸意的窃窃私语。
“哼,不过是个医女,仗着有几分姿色……”
“克夫的名声还在外呢,督公怎么就……”
“瞧她那样子,故作清高……”
这些话语如同毒蛇,钻进她的耳朵,缠绕着她的心脏。
她知道,自己今日的出现,已然成了众矢之的。
宫寒渊似乎对她的僵硬与不安毫无所觉,又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
他步履从容,带着她穿过曲折的回廊,走过繁花似锦的庭院。
他偶尔会停下脚步,看似在欣赏某株名贵的牡丹,或是眺望池中的锦鲤,但沈怜星却能感觉到,他眼角的余光,始终在扫视着周围,如同最警惕的猎手。
他在看什么?是在观察众人的反应?还是在防备着什么?沈怜星不得而知。
她只觉得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脚下的鹅卵石小径仿佛变成了刀山火海。
与他并肩而立的这份“荣耀”,于她而言,是煎熬,是酷刑。
她宁愿回到督公府那方寂静的院落,对着那堆冰冷的珠宝和压抑的黑竹,至少那里,没有这么多令人窒息的目光。
“怕了?”低沉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近乎恶劣的玩味。
沈怜星猛地一颤,抬起头,对上宫寒渊垂眸看来的视线。
他那双深邃的眼中,看不出喜怒,只有一片沉静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幽光。
她张了张嘴,想否认,却发现自己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怕?何止是怕。是恐惧,是屈辱,是深深的无力。
看着她骤然缩紧的瞳孔和瞬间更加苍白的脸色,宫寒渊的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但那弧度消失得太快,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没有再说什么,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走去。
沈怜星的心,却因为这句突如其来的问话,跳得更加狂乱。
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她的恐惧,她的不安,她的抗拒。而他,似乎乐见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