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整整两日时间,沈怜星终于将伤药配制完成。
是鸽卵大小的蜜炼药丸,色泽深褐,散发着淡淡的、混合着草药清苦与蜜糖甘醇的气息。
她将药丸用特制的蜡壳封好,装入一个干净的白玉小瓶中。
“小姐,这药……真的能管用吗?”
桃花看着那瓶药,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毕竟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旧伤。
“此药重在疏通经络,化解沉淤,兼以固本。能否根除难说,但缓解疼痛、助益恢复,应当比太医院的方子更强些。”
沈怜星看着手中的玉瓶,语气平静中带着医者的自信。
这是她目前所能做到的极致了。
她整理了一下衣襟,深吸一口气,对桃花道:“我去给督公送药。”
亲自送去?桃花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沈怜星点了点头。既然是他吩咐她配的药,于情于理,她都应当亲自呈上,并说明用法。
而且……她心底深处,或许也存着一丝难以言明的、想要亲眼看看他反应的心思。
她拿着药瓶,再次走向那座森严的书房。
通报之后,她被允许进入。
宫寒渊依旧坐在那张巨大的紫檀木书案后,正在批阅公文。
听到脚步声,他并未抬头,只是淡淡道:“药制好了?”
“是。”沈怜星走到书案前约五步远的地方停下,屈膝行礼,然后将那只白玉小瓶双手呈上,“按照督公脉案,民女配了些活血化瘀、通络止痛的蜜丸。每日早晚各一丸,温水送服。服药期间,忌食生冷油腻,尽量避免过度劳累。”
宫寒渊这才放下笔,抬眸看向她。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她依旧带着些许疲惫、却神色认真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缓缓下移,落在了她手中那只素雅的白玉瓶上。
他没有立刻接过,而是就那样静静地看着。
书房内一时间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沈怜星维持着呈递的姿势,手心微微沁出薄汗。
他会收下吗?会相信她配的药吗?
半晌,宫寒渊才伸出了手。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带着一种冷玉般的质感,轻轻地从她手中取过了那个小药瓶。
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她的掌心皮肤,那冰凉的触感让沈怜星微微一颤,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又强行忍住。
宫寒渊似乎并未在意这细微的接触。
他将玉瓶拿在手中,指腹摩挲着光滑微凉的瓶身,然后拔开瓶塞,凑近鼻尖,轻轻嗅了嗅。
他闻得很仔细,深邃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在鉴别一件寻常的物品。
沈怜星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他。
她能闻到那熟悉的药香从他手中的瓶口散发出来,与书房里原本的墨香、冷香混合在一起。
他会不会觉得这药气味不对?或者质疑她的配伍?
然而,宫寒渊什么也没说。
他既没有评价这药的好坏,也没有询问具体的药材成分。
他只是重新塞好瓶塞,然后将那只小小的玉瓶,随手收入了自己玄色蟒袍宽大的袖袋之中。
动作自然,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知道了。”他淡淡地说了一句,目光重新回到了桌案的公文上,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无波,“退下吧。”
没有褒奖,没有质疑,甚至没有多看一眼。
沈怜星怔了一下,随即低下头:“是,民女告退。”
她转身,一步步走出书房,心中却有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觉。
他就这样收下了?如此平静?
这反而让她更加摸不透他的想法。
而书房内,在她离开后,宫寒渊批阅公文的手微微顿了顿,另一只放在袖中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握住了那只尚带着她掌心余温的玉瓶。
深邃的眼底,有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波澜,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