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婶子一口应承下来,拍着胸脯保证:“中!队长你放心,这几个娃娃交给俺!保管带得妥妥帖帖!走,娃娃们,跟婶子去领家伙什儿!”
她招呼着陈静几人,风风火火地朝大队部旁边那间低矮的土坯工具房走去。
工具房里光线昏暗,只有一扇小窗户透进些许天光。
登记处后面坐着一个穿着洗得发白、领口油腻的旧军装,头发像鸡窝一样乱糟糟,眼神滴溜溜乱转、透着几分油滑的年轻记分员。
“二狗......给俺们三小队登记一下,领六个水桶,三条扁担,三个葫芦瓢。”桂花婶子嗓门洪亮,盖过了周围的嘈杂。
那叫二狗的记分员正懒洋洋地叼着根草棍,闻声抬起头。
当他的目光越过桂花婶子,落在她身后的陈静和欧阳雨桐身上时,那双滴溜溜的眼睛瞬间一亮,像发现了什么稀罕物。
陈静皮肤白皙细腻,眉眼清秀,即使穿着洗旧的工装也难掩那份清丽。欧阳雨桐气质温婉,举止大方,如同山野间悄然绽放的幽兰。
在这满是风吹日晒皮肤黝黑粗糙的屯子里,她们俩显得格外扎眼,如同两颗明珠落入了尘土。
二狗立刻来了精神,把嘴里的草棍一吐,嬉皮笑脸地搭话,声音带着轻佻:“哟!桂花婶子,今天是你带这几位新来的知青同志干活啊?啧啧啧,这两位女同志……长得可真俊呐!”
他说话时,眼神毫不掩饰地在陈静和欧阳雨桐的脸上、身上来回扫视,带着赤裸裸的打量和几分令人作呕的轻浮,甚至还故意往前探了探身子,试图看得更清楚些。
桂花婶子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像罩了一层寒霜。
她对二狗这副德行太了解了,立刻像护崽的母鸡一样,猛地向前一步,用自己敦实的身板严严实实地挡在陈静和欧阳雨桐身前。
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严厉的警告和威严:“二狗......闭上你的臭嘴,把你那点花花肠子给老娘收起来!好好登记你的!再敢瞎瞅瞎打听,满嘴喷粪,小心老娘现在就去找大队长,让他好好收拾收拾你!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陈静眉头紧蹙,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厌恶和愤怒,刚想开口斥责。
李建军和周刚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二狗那不怀好意的目光和轻佻的话语,两人立刻上前一步,一左一右,如同两尊门神般护在陈静和欧阳雨桐两侧。
李建军更是瞪圆了眼睛,浓眉倒竖,毫不客气地怒视着二狗,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仿佛下一秒就要挥出去,连陈逸都气得小脸通红,攥紧了小拳头,像只炸毛的小狮子,狠狠地瞪着二狗。
二狗被桂花婶子这突如其来的厉声呵斥吓了一跳,又看到李建军和周刚那明显不善,带着威胁的眼神。
顿时像被戳破的气球,讪讪地缩了缩脖子,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忙摆手:“哎呦喂!桂花婶子你看你……急啥眼啊!我二狗是那样人吗?我就是……就是关心一下新同志嘛!没别的意思!没别的意思!” 他一边说着,一边赶紧低下头,拿起笔在登记本上胡乱划拉了几下。
登记完,桂花婶子余怒未消,狠狠地剜了二狗一眼,才带着陈静几人去挑工具。
她仔细检查着水桶有没有裂缝漏水,扁担是否结实,有没有虫蛀裂纹,动作麻利而认真。
李建军和周刚自觉地各自把一担水桶用扁担串好,默默地挑起担子,扁担压在肩上。
桂花婶子刚要去挑剩下的两个敞口水桶,陈静却抢先一步,动作利落地拿起扁担,稳稳地搁在自己略显单薄的肩膀上,然后轻松地挑起了那两个沉甸甸的水桶,腰背挺直,脚步稳健。
“哎......你这娃娃,这活儿不轻省还是婶子来吧。”桂花婶子看着陈静那白皙的脖颈和肩膀,有些担心地劝阻。
陈静笑了笑,稳稳当当地挑着桶,语气轻松却:“桂花婶子,您放心我力气大着呢,这点分量不算啥,要是真累了,我一准儿跟您说,绝不逞强。”
桂花婶子见她挑得确实稳当,步伐轻快,不像是勉强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但还是叮嘱道:“那行......不过你可得记住啊,累了就吱声,千万别硬撑,肩膀压坏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嗯......记住了!”陈静用力点头。
一行人挑着工具走出拥挤嘈杂的工具房。
离开人群一段距离后,桂花婶子才放慢脚步,脸上带着严肃和关切,对陈静和欧阳雨桐说:“静静,雨桐,刚才那个黄二狗,你们以后可得离他远点儿,那小子不是个好东西!仗着他爹是大队书记黄德福,在屯里整天嬉皮笑脸地招惹大姑娘小媳妇,嘴巴不干不净的。你们是新来的,又是姑娘家,可得多长个心眼儿,别搭理他。要是他敢找你们麻烦,立刻告诉婶子或者找大队长,千万别忍着。”
陈静和欧阳雨桐连忙点头,感激地说:“谢谢桂花婶子提醒,我们记住了,以后一定离他远远的。”
欧阳雨桐有些好奇地问:“桂花婶子,咱们屯不是叫王家屯吗?大队书记怎么姓黄?”
桂花婶子一边走,一边解释道:“嗨,大队书记不一定是本屯的人啊。黄书记是前几年上头派下来的干部,不是咱屯土生土长的,他家是后来才搬来的。咱们屯里也不是都姓王,早些年逃荒来的、后来迁入的,啥姓都有......”
陈静心里微微一动,大队书记黄德福,她来这两天,好像只在第一天报到时简短见过一面,之后屯里的大小事务似乎都是大队长王铁山在张罗,派工、处理纠纷,都是王铁山冲在前面。
这个黄书记,似乎存在感有点低啊?他平时都干什么?她把这个疑问暂时放在心里,眼下最重要的是应对干旱和完成今天的农活。
一行人挑着沉甸甸的水桶扁担,在桂花婶子的带领下,沿着蜿蜒的土路,朝着村外那片急需浇灌的玉米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