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刀尖上，左手指骨断裂处传来钻心的疼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火辣辣的震伤。李信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如同一个从地狱爬回的孤魂，艰难地向着体育馆的方向挪动。
背后的包裹里，那副白色面具和幽蓝弧刃沉甸甸的，既是五百贡献点的希望，也是他拼死换来的、沾满血腥的证明。
他不敢走大路，只能沿着废墟和阴影的边缘迂回前进。失血和剧痛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大脑也因为过度消耗而阵阵眩晕，但他依旧强打着精神，保持着最低限度的警惕。
距离体育馆还有不到两公里，穿过最后一片拆迁到一半的城中村，就能看到那熟悉的围墙轮廓。
这片城中村如同被啃噬过的骨架，残垣断壁林立，狭窄的巷道如同迷宫。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垃圾腐败的气味。
李信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的短巷，打算在这里稍作喘息，处理一下不断渗血的伤口。
然而，就在他刚刚靠在一面布满涂鸦的断墙上，掏出老瘸子给的止血粉时——
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实质恶意的杀气，如同冰冷的蛛网，瞬间从巷子前后两个方向笼罩而来！
不是怪物！是人！
李信浑身汗毛瞬间倒竖！几乎是想也不想，他猛地向前扑倒！
“咻！咻！”
两道尖锐的破空声几乎贴着他的头皮和后背掠过！狠狠钉入了他刚才倚靠的墙壁！那是两枚闪烁着幽蓝寒光、造型奇特的菱形飞镖！
淬毒的飞镖！
与此同时，前后巷口，同时出现了四道身影，将他堵在了这条死胡同里！
前面的两人，穿着混杂的皮甲，脸上戴着恶鬼般的面具，手中握着淬毒的短刃和吹箭，眼神阴狠如同毒蛇。后面的两人，则更加高大魁梧，穿着简陋的金属护甲，一人手持一柄血迹斑斑的消防斧，另一人则扛着一把改装过的、锯短了枪管的霰弹枪！
是“屠夫”的人！还有“黑鼠”手下的杀手！
他们竟然联手了！而且在这里埋伏他！
李信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现在的状态，别说同时对付四个好手，就是单独面对那个拿霰弹枪的壮汉，都凶多吉少！
“嘿嘿，李信是吧？‘夜魇’？”前面那个拿着吹箭、面具上画着蜘蛛图案的杀手发出沙哑的冷笑，“你倒是挺能跑，害我们在这鬼地方蹲了大半夜。”
后面那个扛着霰弹枪的壮汉，脸上横肉抖动，瓮声瓮气地吼道：“少跟他废话！瘦猴哥说了，卸他两条腿带回去！‘屠夫’老大要活的！”
他们不仅要杀他，还要活捉折磨！
李信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混合着血水从额头滑落。他的右手缓缓摸向腰后，那里只剩下一个空枪套和那半截断刀。
绝望吗？
不！绝不能死在这里！
他的目光急速扫过狭窄的巷道。两侧是接近三米高的残破墙壁，无法攀爬。前后被堵死……
等等！
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侧前方，一个半埋在地上的、锈蚀严重的圆形井盖上！那是通往地下管网的入口！
唯一的生路！
但距离他还有五六米远，中间完全暴露在对方的火力之下！
“动手！”那个蜘蛛面具杀手显然不想再拖延，一声令下！
前面的两个杀手如同猎豹般扑上！吹箭抬起，短刃闪烁着寒光！
后面的霰弹枪壮汉也狞笑着抬起了枪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李信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他没有试图冲向井盖，而是猛地将手中那包着面具和弧刃的包裹，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个持吹箭的蜘蛛面具杀手狠狠砸了过去！
包裹带着破空声飞向对面！
蜘蛛面具杀手显然没料到李信会把这拼死得来的“战利品”当石头扔，下意识地侧身闪避，吹箭的动作也为之一滞！
而就在这瞬间的混乱中，李信动了！
他没有向前，也没有向后，而是猛地向侧面——那面布满涂鸦的断墙撞去！
同时，他的右手握住了那半截断刀，狠狠刺入了墙壁的砖缝之中作为借力点，左脚在墙面上猛地一蹬！
“嘭！”
他整个人如同脱离了地心引力，借着这一蹬之力，身体在空中完成了一个极其惊险的横向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正面袭来的短刃和侧面瞄准的霰弹枪口，落点赫然是——那个扛着消防斧的壮汉头顶！
“妈的！”消防斧壮汉没想到李信会用这种方式突破，仓促间举起消防斧格挡！
但李信的目标根本不是他！
在身体下落的瞬间，李信的右脚如同毒蝎摆尾，精准无比地踢在了壮汉握着斧柄的手腕上！
“咔嚓！”
又是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壮汉发出一声惨嚎，消防斧脱手飞出！
而李信则借着这一踢的反作用力，身体再次向侧面飘出，如同没有重量的柳絮，恰好落在了那个圆形井盖旁边！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从李信扔出包裹到落在井盖旁，不过两秒钟！
“开枪！打死他！”蜘蛛面具杀手气急败坏地吼道！
“轰！”
霰弹枪喷吐出炽热的火舌！无数钢珠如同暴雨般笼罩了李信所在的位置！
但李信在落地的瞬间，已经用那只能动的右手，猛地撬开了那锈蚀的井盖，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了下去！
“噗通！”
身体落入下方冰冷、污浊的积水中，溅起巨大的水花。紧接着，头顶传来井盖被霰弹轰击的沉闷巨响和碎屑落水的声音。
黑暗和冰冷瞬间将他包裹。
他顾不上呛入污水的恶心和伤口被污水浸泡的刺痛，在齐腰深的污水中拼命向前跋涉，只想尽快远离那个入口。
上方传来气急败坏的咒骂声和手电筒晃动的光柱，但他们显然不敢轻易跳下来追击。
李信在黑暗的管道中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彻底听不到上方的声音，才虚脱般地靠在一个相对干燥的管壁凹陷处，剧烈地咳嗽起来，吐出带着腥臭味的污水。
左手的剧痛，全身的伤口，失血带来的虚弱和冰冷……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靠在冰冷的管壁上，仰着头，大口喘息，眼前一片模糊。
差一点……只差一点就死在那里了。
黑鼠……屠夫……
他记住了这两个名字。
还有那四个杀手的样子。
他李信，从来不是挨打不还手的人。
这笔账，他记下了。
休息了不知多久，感觉恢复了一丝力气，他才挣扎着继续向前。必须尽快离开下水道，这里太危险，而且伤口浸泡在污水里，很容易感染。
他凭借着模糊的方向感，在迷宫般的管道中艰难摸索，终于找到了一个通往地面的维修井口。
推开沉重的井盖，重新呼吸到外面冰冷的空气时，天色已经大亮。
他发现自己身处体育馆侧面，一个堆放建筑垃圾的偏僻角落。
总算……回来了。
他踉跄着爬出井口，靠在垃圾堆上，几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看了一眼体育馆那高耸的围墙，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如同从粪坑里捞出来的、破烂不堪、沾满血污的狼狈模样。
不能从正门进去。这个样子，太引人注目，而且黑鼠和屠夫的人肯定在盯着入口。
他需要另想办法。
他的目光，投向了体育馆侧面，那一片相对低矮、负责处理废水和垃圾的附属区域……
几分钟后，体育馆d区，水源净化站后墙。
一个负责清理过滤网的后勤人员，刚打开后门，准备将一筐废弃物倒进外面的集中处理坑，突然看到一个浑身恶臭、如同乞丐般的身影靠在墙边，吓了一跳。
“喂！你干什么的？这里不能待！快滚！”后勤人员捂着鼻子，厌恶地呵斥道。
那个“乞丐”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冰冷得没有任何人类感情的眼睛。
后勤人员被他那眼神看得心里一寒，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乞丐”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还能动的右手，手中捏着一枚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贡献点硬币。
后勤人员愣了一下，看着那枚硬币，又看了看对方那虽然狼狈却依旧能看出质地的破损战术服碎片，以及那冰冷的目光，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左右看了看，迅速接过那枚硬币，低声道：“进去后左拐，有个废弃的清洁工具间，没人去。只能待一天！”
“乞丐”点了点头，踉跄着挤进门，按照指示，迅速消失在了净化站内部的阴影中。
后勤人员看着他的背影，又掂量了一下手中的贡献点，啐了一口：“妈的，这些亡命徒……”
李信躲进了那个布满蛛网和霉味的清洁工具间，反手锁上门，终于彻底脱力，顺着墙壁滑坐在地。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受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全身无处不在的剧痛。
猎杀“收割者”的报酬还没拿到，就先差点把命丢在了暗巷里。
这体育馆，比他想象的还要危险。
他必须尽快处理伤势，兑换贡献点，然后……让那些敢对他伸手的人，付出代价。
他闭上眼睛，开始运转那微薄的气力，对抗着伤痛和疲惫，如同受伤的野兽，在黑暗中默默舔舐着伤口，等待着复仇的时机。
外面的阳光透过门缝，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冰冷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