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急促而沉稳的脚步声,伴随着容家下人小心翼翼的问候声被毫不客气地打断。房门被猛地推开,带着一身室外寒凉湿气的霍靳言大步走了进来。
他显然来得极其匆忙,甚至没来得及换下那身商务西装,发梢被雨水打湿,几缕凌乱地贴在额前。他一进门,目光便精准地锁定了蜷缩在阴影里的温念,看到她苍白如纸的脸色和红肿的眼眶,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他几步跨到她面前,蹲下身,视线与她齐平,声音是刻意压低的沉稳:“温念。”
温念抬起空洞的眼睛,望着他。他的到来,像是一块巨石投入她死寂的心湖,激起了一圈涟漪,带来了些许真实的触感。
霍靳言没有立刻追问,他只是伸出手,温热干燥的掌心覆上她冰凉紧握成拳的手,一点点,极其耐心地,将她僵硬的手指掰开,取出了那枚几乎要被她指甲嵌进肉里的玉锁。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
他将玉锁放在一旁的桌上,然后用自己的双手,完全包裹住她冰冷颤抖的手。
“看着我。”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安定人心的力量,“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他的眼神专注而坚定,没有任何怀疑、审视,只有全然的信任和等待。
在他沉静的目光注视下,温念混乱的思绪似乎找到了一丝头绪。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将如何发现暗格、看到玉锁、读到那封绝笔信的过程,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说到“非我亲生”、“挚友托孤”、“傅景夕”、“北地傅氏”、“永不知身世之秘”这些字眼时,她的声音依旧不可避免地带着哽咽和难以置信的刺痛。
霍靳言安静地听着,眉峰越蹙越紧,眼神深处翻涌着震惊、心疼,以及一丝冰冷的怒意——是对那让她们母女承受如此多苦难的、所谓的“傅家”的怒意。
直到温念说完,他才沉声开口,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所以,是容静书女士,不是你生物学上的母亲,但她养育了你,保护了你二十多年,甚至不惜为此背负秘密,与家族疏离。”
温念怔怔地点头。
“所以,你的生母,傅景夕女士,为了护你周全,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温念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再次点头。
“所以,你的生父身份成谜,而那个北地傅家,内部凶险,是这一切悲剧的根源之一。”
温念重重地点头,指甲不自觉又掐进了掌心。
霍靳言握紧了她的手,阻止她伤害自己,他的目光如磐石般坚定:“那么,温念,你听清楚。容静书永远是你的母亲,这份养育之恩,重于泰山。傅景夕女士是你的生母,她给了你生命,并以生命守护了你,这份血脉牵连,无法抹去。至于顾家……”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绝对的强势与护短:“无论它是什么龙潭虎穴,有我在,谁也休想再动你分毫!你想查,我陪你查到底!你不想理会,我们就当它不存在!你的身份,由你自己决定,没有人能强迫你!”
不是苍白的安慰,而是清晰的分析和斩钉截铁的承诺。他没有纠结于血缘的真假,而是直接定义了情感和责任的归属,并为她铺陈了未来的所有可能性。
这番话,像一道强光,驱散了温念心中大片大片的迷雾和阴霾。
她反手紧紧回握住他的手,像是溺水之人抓住唯一的浮木,泪水再次滑落,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痛苦和茫然,而是夹杂了委屈、释然,以及一丝微弱却新生的勇气。
“霍靳言……我……”她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嘘,我知道。”霍靳言伸出另一只手,用指腹轻轻拭去她的眼泪,“不用说了,我都知道。”
他站起身,依旧握着她的手,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轻轻拥入怀中。这个拥抱不带任何情欲,只有纯粹的守护和安慰。温念没有抗拒,将额头抵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汲取着那份让她安心的力量。
窗外雨声未歇,室内却仿佛风雨暂驻。
“我会去和容女士谈。”霍靳言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这件事,不能再瞒,也不能再由你一个人承受。”
温念在他怀里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