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坐在议事厅的主位上,手里还攥着那枚烧黑的铜牌。他的指节发白,掌心被边缘划出一道细痕,血已经干了。昨夜他没睡,识海反复运转无限模拟系统,把整场叛乱从头到尾推演了十七遍。每一次都停在同一个节点——敌方伪装弟子穿过东岭巡防交接空档的那一刻。
天刚亮,血狼就带着三名长老进了厅门。雷岳走在最前,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莫尘低着头,袖口沾着昨夜布阵留下的灰烬。苏砚站在最后,目光扫过陈玄手中的铜牌,没说话。
“人齐了。”陈玄起身,将铜牌放在案上,取出三块玉简插入桌心阵盘。光影一闪,空中浮现出一条红色轨迹,正是昨晚敌方渗透的路线图。
“这是系统回溯的结果。”他说,“从祖师殿后山到库房区,全程耗时十一息。期间经过五处哨岗、两道符阵、一处传讯点,无一触发警报。”
雷岳盯着画面,“你怎么知道他们会走这条路?”
“不是知道,是算出来的。”陈玄手指一划,画面暂停在第三段路径,“这里,巡更换班有三息空档。他们就是卡在这个时间进来的。”
莫尘终于抬头,“你这图……能重现全过程?”
“可以。”陈玄点头,“我已经标记出十七个失效节点。其中有六个本可预防,只要我们改变现有防御方式。”
苏砚开口:“你想怎么改?”
陈玄取出第二块玉简,启动投影。新画面显示出血刀门全境地形,上面分布着几十个光点。
“第一,取消固定巡更路线。”他说,“改为每日随机生成巡逻顺序和时辰,由专人统一分配,防止被人摸清规律。”
雷岳皱眉:“乱来!没有规矩,门派还怎么管?”
“规矩还在。”陈玄回应,“但执行方式要变。敌人不会按我们的老办法出招,我们也不能死守旧制。”
血狼插话:“我亲眼见过他用一张符破掉埋伏阵。要是当时巡防路线是乱的,对方根本布不了局。”
雷岳没再说话,但脸色依旧难看。
陈玄继续,“第二,建立阵法联控网。在山门、库房、主殿、矿道入口这四地设预警阵,一旦检测到异常灵力波动,所有阵法同步鸣响,全门皆知。”
莫尘眼睛一亮,“这个我能做。用低阶聚灵石驱动,成本不高,三天内可布好试点。”
“第三,设立隐性监察机制。”陈玄拿出最后一块玉简,“记录每个弟子的任务完成度、同门协作情况、日常行为偏差,综合评估忠诚度。不公开,不惩罚,只作为内部参考。”
苏砚冷笑:“听着像安插眼线。”
“不是眼线。”陈玄看着他,“是数据。比如有人连续三次避开夜间值守,或总与特定外派人员接触,系统会标红提醒。最终决定权仍在执法堂。”
雷岳沉声问:“谁来管这套东西?”
“我。”陈玄说,“我可以负责初期运行,等规则成熟后移交执事层。”
厅内安静下来。三位长老互相看了一眼。
苏砚先开口:“试点可以。但我得派人盯着资源消耗。每天换巡路线,人力物力翻倍,账要算清楚。”
莫尘点头,“我在西岭设一组预警阵,试七天。若真有用,再推广。”
雷岳沉默片刻,“执法堂可以配合记录行为数据。但不准私自抓人,一切按门规来。”
陈玄收起玉简,“行。那就从这三项开始。”
血狼站起身,“我提议成立防御革新小组,陈玄牵头,我协理,三位长老各派一人监督,七日内交实施方案。”
没人反对。
会议定下方向后,众人开始讨论细节。陈玄打开随身携带的竹册,一页页写下分工安排。血狼站在他旁边,时不时补充一句人力调配的事。
苏砚问起成本预算,陈玄翻开一页密密麻麻的数字,“巡更调整只需增加两名调度弟子,每月多耗二十块下品灵石;预警阵试点共需聚灵石四十六枚,材料从废料库提取可省六成;监察系统依赖现有记录,无需新增开支。”
苏砚翻看完,轻轻点头,“你还真算过。”
“每一块灵石都要花在刀刃上。”陈玄说,“我们现在经不起第二次内乱。”
雷岳忽然开口:“你说那些失效节点……除了巡防问题,还有别的吗?”
陈玄调出第一块玉简的画面,“有。比如传讯延迟。昨夜东岭发现异常,消息传到主营用了整整半刻钟。等我们反应过来,敌人已经突破第二道防线。”
“那是信鹰出了问题。”雷岳说,“路上被干扰了。”
“所以第三项改革不只是防外敌。”陈玄看着他,“也是为了让我们自己更快反应。如果当时所有阵法同时报警,我们至少能提前十息布防。”
雷岳没说话,但眼神松动了些。
莫尘指着图上一处角落,“这里,废弃采石场西侧,为什么没设岗?”
“原本有。”陈玄回答,“但三天前被调走了。登记簿上写的是‘临时支援北岭’,可北岭那晚根本不需要人。”
苏砚猛地抬头,“这事归我管。我会查是谁批的调令。”
陈玄合上竹册,“漏洞不止一处。但我们不能靠运气堵漏。必须建立机制,让问题暴露得更快。”
血狼拍了下桌子,“就这么定了。今天就开始准备试点。巡更从明早换班开始随机排布,预警阵三天内动工,监察记录即刻启动。”
长老们陆续起身。雷岳临走前看了陈玄一眼,“别以为立了功就能乱改规矩。门派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我不是要改规矩。”陈玄直视他,“我是想让规矩真正起作用。”
雷岳没再说话,转身离去。
莫尘走时留下一句话:“下午我把阵法图纸送来。”
苏砚最后一个离开,走到门口又停下,“你那个系统……真能算准?”
“不算准。”陈玄说,“是试出来的。每一次失败都让我知道哪里错了。”
苏砚点点头,走了。
厅里只剩陈玄和血狼。阳光从窗缝照进来,落在桌上的铜牌上,映出一道焦黑的裂纹。
血狼坐下,“累了吧?”
陈玄揉了揉太阳穴,“还好。只是识海有点胀。”
“你昨晚到底推演了多少次?”
“十七次。每次都在同一地方崩盘。直到我把巡防间隔缩短到两息,才挡住第一次渗透。”
血狼沉默一会儿,“你现在不像个护法了。倒像个……设计整个门派怎么活的人。”
陈玄低头看着摊开的草图,“我不想只做个打打杀杀的护法。我想让这个门派,以后不用每次都靠拼命才能活下来。”
血狼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一道防线,“从哪开始?”
“先改巡更。”陈玄指着图,“今晚我就拟好第一套随机路线表。明天一早发布。”
血狼写下几个名字,“我让铁狂带新人轮值,老弟子那边我去压。”
陈玄继续写,“预警阵优先布在库房和主殿。这两个地方绝不能再出事。”
血狼点头,“莫尘答应亲自监工。苏砚也会盯着材料进出。”
陈玄停顿一下,“还有件事。”
“说。”
“我们需要一个独立传讯渠道。不走信鹰,不靠人力。最好能瞬时互通。”
血狼皱眉,“这种东西只有大宗门才有。”
“我可以试试。”陈玄说,“用系统先模拟几套方案。”
他拿起笔,在纸角画下一个简单的符文结构。线条交错,层层嵌套。
血狼看着那图案,“这能行?”
“不知道。”陈玄盯着符文,“但我想试一次。”
阳光移到了纸面中央,照在那未完成的符文上。陈玄的手悬在半空,笔尖一滴墨落了下来,正中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