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死神的时间表
潘子最终还是没敢再问那个该死的“碳排放权”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严景行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就好像自己再多问一句，就会干扰到某个跨越时空的精密计算，从而导致世界末日提前到来。
他只能认命地拿起那份清单，像个被上了发条的机器人，开始执行指令。
清仓。
这是一个简单的词，执行起来却让潘子心头滴血。屏幕上，一笔笔交易记录弹出，那些曾经承载着他们希望和汗水的股票，无论是红是绿，都化作一串冰冷的数字，回归到账户余额中。有几只票子明明涨势喜人，潘子平仓的时候手都有些抖，感觉自己不像是在执行计划，倒像是在自断臂膀。
“哥，这‘大秦铁路’咱们可是埋伏了好久，眼看就要起飞了，真卖啊？”他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句。
严景行头也没抬，视线完全黏在那片虚拟的数据星海里，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了一个单音节：“嗯。”
潘子闭上了嘴。
他知道，严景行说一个字的时候，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改变主意。
清仓完毕，接下来是分流资金。六家期货公司，六个独立的账户，每一笔转账的金额都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潘子小心翼翼地操作着，感觉自己不像是在转钱，而是在布置一个庞大到无法想象的炸弹网络，而他手里的鼠标，就是连接所有引信的总开关。
做完这一切，潘子感觉自己像是跑了一场马拉松，浑身都被汗湿透了。他瘫在椅子上，看着仓库另一头那个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背影。
严景行没动，他面前的虚拟屏幕却变了。
不再是K线图，也不是数据流，而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类似树状结构图的玩意儿。无数的节点从一个中心点发散出去，又在不同的层级相互连接，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逻辑之网。每一个节点上，都标注着潘子看不懂的代号和条件。
【若‘疯狗’（赵瑞龙）针对‘豺狼’（天衡资本）的攻击，在开盘后30分钟内，导致沪深300指数期货主力合约下跌超过1.5%，则启动‘阿尔法方案’。】
【阿尔法方案：动用一号、二号账户，合计30%资金，建立股指期货空头头寸。止损线设置于……】
【若‘黄雀’（老鬼）在新能源板块的吸筹行为，导致‘华盛材料’成交量异常放大，则同步启动‘贝塔方案’。】
【贝塔方案：动用三号账户，5%资金，在‘钴’、‘锂’相关期货品种上，建立多头观察仓。】
【若阿尔法与贝ta方案同时触发，则启动‘伽马对冲’，由四号账户进行风险敞口管理……】
潘子只看了几眼，就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他的脑髓。
这哪里是什么风险预案，这分明就是一本写好了所有可能性的剧本，一本属于死神的时间表。
严景行不是在预测未来，他是在为所有可能发生的未来，都提前标注好了价格，并设计好了收割方案。赵瑞龙、天衡资本、甚至是那个神秘的老鬼，他们自以为是棋手，却不知道自己每一步棋的落下，都早已被这个男人写进了程序里，成为了触发某个绞杀指令的条件。
这一刻，潘子忽然觉得有些冷。
他看着严景行，这个曾经和他一起在工地上吃盒饭、一起在天桥下躲雨的兄弟，此刻却显得无比陌生。那是一种非人的、近乎于神只般的冷漠。他不是在与人为敌，他是在与整个市场、与所有人的人性弱点为敌。
“哥，”潘子站起身，从角落的箱子里翻出两桶泡面，用开水泡上，“吃点东西吧。你再这么算下去，我怕电脑没烧，你人先烧了。”
泡面廉价的香气在空旷的仓库里弥漫开来，冲淡了那股令人窒息的冰冷。
严景行终于从那张巨大的逻辑网中抽离出来。他转过身，接过潘子递来的泡面，默默地吃了起来。
看到他这个样子，潘子才感觉那个熟悉的“哥”又回来了。
“哥，你这计划……有没有算过，万一……我是说万一，他们不按你的剧本走呢？”潘子小心翼翼地问。
严景行吞下一口面，抬起头，眼神里恢复了一丝属于人的温度。
“当然算过。”他指了指那张逻辑图的最外层，那里有几个用血红色标记的、孤零零的节点。
【黑天鹅预案：若市场出现任何未被‘主脑’预测到的、逻辑之外的系统性风险，则无条件启动‘归零计划’。】
“归零计划？”潘子念了出来，心里一紧。
“清空所有头寸，销毁所有账户信息，物理切断所有网络连接。然后，我们消失。”严景行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出门买菜的小事。
潘子手里的叉子停在了半空。
他明白了。严景行最可怕的地方，不是他能算出一百种赢的方法，而是他连输的方式，都提前设计得明明白白。他可以接受失败，但绝不接受失控。
就在这时，仓库角落里一台专门用来监控全网舆情的电脑，忽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滴”声。
一条不起眼的信息，从海量的新闻和帖子中被筛选了出来，自动弹窗置顶。
那不是来自任何主流的财经媒体，而是一个粉丝数只有几万的、名叫“深水财经评论”的独立分析师的个人主页。
一篇文章刚刚发布，标题起得相当耸人听闻。
《数据模型下的空中楼阁？天衡资本的阿喀琉斯之踵！》
潘子凑过去看了一眼，不屑地撇了撇嘴：“切，又一个标题党。现在阿猫阿狗都敢出来当股神了，还阿喀琉斯之踵，他知道天衡资本的大门朝哪儿开吗？”
在潘子看来，这不过是风暴来临前，无数杂音中的一个，连一朵浪花都算不上。
然而，严景行却放下了手里的泡面桶。
他的目光落在那篇文章上，瞳孔微微收缩。他没有去看文章的内容，而是伸出手指，在面前的虚拟逻辑图上轻轻一点。
那个庞大如星系的逻辑网络中，一个原本黯淡的、位于“伽马对冲”分支下的子节点，瞬间被点亮，闪烁起幽幽的绿光。
节点上的标注，清晰地浮现出来。
【触发条件七：当市场出现针对‘天衡资本量化模型弱点’的、具备逻辑深度的独立分析报告，并引发小范围讨论时，启动‘回声计划’。】
潘子脸上的不屑瞬间凝固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被点亮的节点，又看了看电脑屏幕上那篇不起眼的文章，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风暴，甚至还没有真正开始。
但它行进的路线，发出的第一声雷鸣，却和这个男人写下的剧本，分毫不差。
“哥……这……”潘子的声音有些发干。
严景行没有回答，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又带着一丝玩味的弧度。
“不是杂音。”他看着屏幕，仿佛在欣赏一出即将上演的大戏，“是序曲。”
ps：严景行连独立分析师的出现都算到了，他布下的“回声计划”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