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殿下……”李明贞本想说,皇后殿下对遇翡也是有心的,在上一世……
皇后姬云深从头到尾都在为遇翡运作,都说关心则乱,以皇后心智,可以纵横北地亦可以混迹后宫多年都舒舒服服,心境尚稳时她可以不露破绽。
可姬云深却被人抓住了联通北地的证据。
环环相扣的地方实在太多,就如同那难解的九连环,解了一环又有一环。
而她们,她与长仪,受过的,无意识间背负的枷锁与定义实在太多,她们温和,与世无争,不想权力,只想偏安一隅,甚至于——
对袒露自己的野心而感到惊惶。
故而她们吃到了最惨痛的代价,败的实在凄凉。
“母后也好,”遇翡捂了捂嚼干饼嚼得发酸的腮帮子,看着那白花花的干饼愁得叹气,可她还是不愿意去浪费一点儿粮食,顶着那份儿干噎又啃了一口,“就是……没法儿毫无保留,她,有时候我在她身上能看出和续观师傅如出一辙的矛盾。”
“她们像是本心期望我能争气些,期望我能成为一个符合她们期待的强者,可又时常觉得,那对我太残忍,于是便又盼我做个无忧无虑的闲人,续观师傅更复杂些,她恨我。”
发泄一般连着啃了三口干饼,自虐似的感受到了干饼为喉咙带来的干涩,遇翡成功把自己给噎着了,一张脸被涨的通红,打嗝打得停不下来。
李明贞一边笑一边把水囊递出去,“哪儿有人这么吃干饼的。”
遇翡连着喝了好些水才把嗓子眼的干饼给咽下去,可那嗝像是止不住似的,很快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再吃些饼,顺一顺。”丈母娘又递过来一张崭新的饼,“殿下这是饿极了,吃的太快。”
民间的土法子么,无非就是喝水,吃干饭,再不就是——
“哇!”鬼灵精怪的三娘忽然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冲出来扮了一张自以为吓人的鬼脸,“姐夫~~~我~~~~”
遇翡面无表情,一巴掌糊住了李明纨的脸,“三娘讲话还漏风呢,可别吃一肚子西北风夜里肚子疼。”
正值换牙期的李明纨:……
李明贞从遇翡的魔爪下救出了顽皮捣蛋的李三娘,“还敢不敢欺负姐夫了?”
李明纨那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好几圈,乖乖巧巧扑进长姐怀里:“姐夫对长姐好,姐夫就好~”
遇翡气笑,拍了下李明纨的脑门,“边儿去,我都在这快噎死了,你还在挖墙脚,下回不给你捎吃的了。”
“母亲说,吓唬一下就不打嗝了,”李明纨据理力争,“我这才想吓唬你一下的。”
谁知姐夫就是看着胆儿小,实际上临危不乱得很呐!
遇翡在做李长仪时和李明纨打得交道实在不少,再加上这家伙年纪还小,心思不深,一打眼就能看出她一肚子乱七八糟的想法。
“临危不乱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这哪儿到哪儿的道行,”遇翡把人从李明贞怀里提溜开,“半大不小的孩子了,沉得很,长姐抱你这么一会儿夜里怕是要坐在门槛儿上疼得偷偷抹眼泪,去。”
李明贞就这么静静含笑注视着遇翡,看着她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张冠李戴。
原本遇翡还挺坦然,可李明贞这又是意味深长又是纵容的笑,倒是笑得她打了个哆嗦,后知后觉地心虚起来。
好在李明纨这么一闹,遇翡还真就没再打嗝,一群人本想再次启程,才出门时,就与一群躲雨的灾民撞到了一处。
遇翡几个有身手的不约而同护着身边那些人,本想同他们陌路而过时,他们竟默契地跪下,乞食。
李明蘅是最先心软的,然而凌雀生二话不说,冷着脸将她架回了马车上。
遇翡这边倒是还好,二人颇几分谨慎心态,一时都没做出什么反应,只护着家中人陆陆续续撤回,遇翡才同清风点了下头。
清风上马车拎出一袋干饼丢给那些人,与此同时,兵器也未离过手,“我家主人给你们的,休要再跟。”
即便如此,车队后头还是稀稀拉拉跟了几个人。
凌雀生本想驾马过去赶人却被李慎行叫住,“雀生,让家中护卫去赶,你不必去。”
“长姐,我们为何对那些人这样恶劣,”李明纨很是不解,但她第一次见到那种如同野兽见了食物一般的眼神,有些惊惧。
“我们得先保全自身,那些受了灾的灾民往往都是一个村一个镇结伴跑的,此刻我们瞧见的是十几个人,或许后面……还会有,”李明贞轻声解释。
遇翡适时接过李明贞的话茬,“再说,灾情之下,饿肚子的人是怎么活下来的你知道么?”
李明纨懵懂摇头。
李明蘅却在这时白了脸,一副想起什么作呕之事要吐的样子。
“看样子二娘在外头混的时候约莫是听过了,”遇翡笑了下,“咱们不知道他们是才受了灾还是奔波了许久。”
“若是前者,心里头还能有点儿人性,灾情之下,越往后就越没有人性二字,草根树皮找不着时,附近凡能吃的,能让他们活下去的,什么都能吃,我看那十几个人都是饿极了的大汉,这事儿还真不好说,吃过人肉了,豁出去抢食儿也是一场麻烦,眼下还是尽快到镇上去,走也走官道,野外的捷径怕也是不好走了。”
本想趁着灾情还未爆发,尽快赶到姑苏,现在看来……
她们二人知道的时间,和真正的灾情时间,有出入,是姑苏当地官员瞒报了。
“咦——”李明纨不谙世事,捏着鼻子,“人肉也吃,怎么这样坏!”
“那是你打小吃穿不愁衣食无忧,”童声稚语,叫遇翡不由想起上一世,她的语气不知觉便淡了一些,“不想死的人为了活下来,什么都吃得的,艰难境况里,坚持下来的每一日都是对自己的考验与煎熬。”
话毕,许是觉着自己讲话太严厉了些,便带了几分慈爱去揉了揉李明纨的脑袋,“难以感同身受,也是一种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