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王毅。
那个总是叼着根草根开着那辆破吉普在非洲大草原上狂飙嘴里永远没个正经的“信使”。
那个在最后关头把求生通道让给队友自己驾驶着满载炸药的飞机义无反顾撞向敌方武装直升机的兄弟。
牛凯的大脑在这一瞬间彻底宕机所有的思考能力都被眼前这荒诞而恐怖的一幕给轰成了粉末。
死了。
他明明应该死了。
连尸骨都应该在千米高空化作灰烬连灵魂都应该在烈火中得到了安息。
可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在这个深海千米的钢铁堡垒里在这个充满了罪恶与肮脏的营养槽中像个没有灵魂的玩偶一样漂浮着？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顺着牛凯的脊椎骨疯狂上窜瞬间冻结了他的全身血液。
紧接着是滔天的愤怒和一种被彻底欺骗的荒谬感。
没死？
怎么可能没死？！
那场爆炸的威力足以撕碎坦克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除非……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了牛凯的脑海。
除非那场所谓的“自杀式袭击”，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除非，当年的“最终任务”，那个让“送葬者”全军覆没的陷阱不仅仅是外部的围剿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
里应外合！
“叛徒？”
牛凯看着玻璃槽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嘴唇颤抖着吐出这两个字。
难道我们之中真的有叛徒？
难道王毅就是那个出卖了所有人的犹大？
不！
绝不可能！
牛凯猛地甩了甩头，强行将这个动摇军心的念头甩出脑海。
他了解王毅那个哪怕断了腿都要背着队友跑十公里的傻大个绝不会背叛兄弟。
牛凯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快步走到操作台前双手在键盘上飞速敲击。
不管真相是什么数据不会撒谎。
只要下载了这里所有的核心资料一切谜底都会揭开。
“正在接入核心数据库……”
“权限确认：最高级。”
“开始下载。”
屏幕上无数的数据流开始疯狂滚动。
进度条从0%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推进。
牛凯一边盯着进度条一边转头看向那个巨大的玻璃槽。
借着操作台的微光他终于看清了。
王毅并不是在“沉睡”。
他更像是在被“使用”。
无数根细如发丝的探针刺入了他的大脑皮层，顺着脊椎一直延伸到尾椎骨。
粗大的输液管插在他的动脉上维持着他最低限度的生命体征。
而在那些连接着大脑的管线中正有幽蓝色的光芒在不断闪烁，像是在传输着某种庞大的数据流。
牛凯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看懂了。
这哪里是在救人？
这分明是在把王毅当成了一台生物计算机当成了一个活体的“潘多拉魔盒”容器！
地平线集团根本没有把他当人看。
在他们眼里，王毅只是一个完美的“适配者”一个用来承载和运算那些禁忌数据的“耗材”！
“畜生……”
牛凯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嵌进了肉里。
什么“基因钥匙”什么“进化原体”。
全是狗屁！
他们是在榨干王毅的最后一滴骨髓连他的灵魂都不放过！
“滴——”
“下载进度：50%……”
太慢了。
牛凯看着那缓慢爬升的数字心中焦急万分。
他能感觉到整座堡垒正在发生某种微妙的变化。
那种令人不安的震动感越来越强烈。
“警告！警告！”
突然，刺耳的红色警报声响彻了整个核心数据中心。
原本幽绿色的环境灯光瞬间变成了猩红的血色。
大屏幕上那个代表着下载进度的绿色条框突然变成了一个正在倒计时的骷髅头。
“检测到非法入侵！”
“自毁程序已强制启动！”
“倒计时：60秒。”
沃克动手了。
那个远在欧洲的疯子在切断通讯的那一刻就已经下达了最后的“清理”指令。
他宁愿毁掉这一切宁愿毁掉这个耗资千亿的基地毁掉“潘多拉魔盒”的备份甚至毁掉那个珍贵的“基因钥匙”。
也绝不让这些东西落到牛凯手里。
“该死！”
牛凯一拳砸在操作台上。
进度条刚刚走到80%。
剩下那20%是关于“零号”身份和“基因钥匙”最核心的底层代码。
如果没有这部分数据之前的努力可能都会白费。
“轰隆隆——”
脚下的地板开始剧烈震颤。
远处的通道里传来了连续不断的爆炸声。
那是承重柱被定点爆破的声音。
海水正在倒灌这座钢铁堡垒即将崩塌沉入万米深渊。
“50秒……”
“40秒……”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倒数着死亡。
牛凯猛地转过身冲到了巨大的玻璃槽前。
他看着里面那个浑身插满管子的兄弟。
王毅依旧闭着眼睛对即将到来的毁灭一无所知。
只要拔掉那些管子打破玻璃他就能带王毅走。
凭借他的身手加上外面的接应哪怕只有几十秒也有一线生机。
但是一旦断开连接数据传输就会立刻中断。
那最后的20%核心机密将永远沉入海底。
那是所有死去兄弟用命换来的真相。
是能够彻底扳倒地平线集团将这群恶魔送上审判台的唯一证据。
救人？
还是拿数据？
这一刻牛凯陷入了两难的绝境。
一边是活生生的兄弟虽然已经变成了植物人但那是一条命是他曾经发誓要同生共死的战友。
一边是复仇的希望是彻底终结这一切罪恶的钥匙是给那七个亡魂的交代。
“轰！”
头顶的钢板开始脱落火花四溅。
“30秒…”
时间不等人。
死神已经举起了镰刀。
牛凯的手按在了玻璃槽冰冷的表面上掌心感受着里面微弱的温度。
他的眼睛红了血丝密布。
“王毅”
他低声喊着那个名字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如果是你”
“你会怎么选？”
玻璃槽内王毅没有任何反应。
只有那些幽蓝色的数据光流在管线中疯狂穿梭像是在进行着最后的挣扎。
牛凯回头看了一眼大屏幕。
82%……83%……
慢得像是在爬。
来不及了。
再等下去，大家都得死在这里。
牛凯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那个漂浮的身影。
“兄弟。”
“对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