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进驾驶位,他先给保镖白狼打了个电话,简单告知自己的位置和接下来要去医院的行程,让他们赶来汇合。然后,他发动了车子。
引擎低吼,车身流畅地汇入午前的车流。他要去医院。李建国一家三口还在那里。虽然他对那三个人的死活毫不关心,对李建国口中那个莫名其妙的“娃娃亲”更是嗤之以鼻,毫无履行的打算。
但是……那毕竟是妈妈当年定下的。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早逝的母亲,才是唯一真正毫无保留、纯粹爱着他的人。母亲留下的任何一点痕迹,任何一份可能的心意,他都想弄清楚。他想知道,母亲在离开前,究竟为他这个儿子,默默安排了些什么。无论那安排现在看来是否合适,是否还有意义,其中蕴含的,是母亲对他最深切的关爱与不舍。
这份源于母爱的执念,驱使他暂时抛开了商场的算计和情场的纠葛,朝着医院的方向驶去。车窗外的城市风景飞速后退,他脸上的神情,在想到母亲时,终于褪去了所有的玩世不恭与冷硬,露出一丝罕见的柔软与深沉。
引擎低吼着驶入京都市中心医院的地下车库,车轮碾过减速带发出沉闷的声响。停好车,李珩拨通了李建国的电话。铃声在空旷安静的车库里显得格外清晰。
“喂?”电话那头传来李建国略显沙哑和疲惫的声音,背景音里有医院特有的、压低了的嘈杂。
“我到医院了,你住哪间病房?”李珩开门见山,语气不带什么温度。
李建国报出了病房号,声音里除了疲惫,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和……顾及。他似乎在斟酌词句,语速比平时慢了些:“在……在住院部A栋顶层,VIp区,1806。你……你直接上来吧。”
李珩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份异常。李建国向来好面子,尤其在儿子面前,哪怕心虚也会强撑。此刻这种犹豫和顾及,不像是因为他,更像是……房间里还有别人,而且是让李建国有所顾忌的人。他微微眯了下眼,心中了然。
“嗯。”他冷淡地应了一声,挂断电话。
乘坐专用电梯直达顶层VIp病区。走廊宽敞明亮,铺着吸音地毯,脚步落在上面几乎无声。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与高级空气清新剂混合的味道,安静得近乎肃穆,与楼下普通病房的嘈杂形成鲜明对比。
根据指示牌,李珩很快找到了1806病房。然而,在距离病房门还有几步远时,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病房门口,一左一右,笔直地站着两名身穿黑色西装、戴着微型通讯耳机的男人。他们身材高大健硕,肩膀宽阔,站姿标准得如同两尊门神,面无表情,眼神锐利而警惕,目光如同扫描仪般瞬间锁定了走近的李珩。
这明显不是医院保安,更不可能是李建国现在有能力请到的普通保镖,这种训练有素、带着隐隐煞气的气质,更像是某些特殊机构或豪门家族豢养的专业护卫。不过,也就仅此而已,对付普通人足够,可李珩却丝毫不惧,他可有段时间没打过拳赛了。
李珩心中冷笑一声,看来自己的判断没错。他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仿佛没看见那两人一样,径直朝病房门走去。
两名黑衣保镖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眼神中带着评估。李珩将近一米九的身高,挺拔如松,行走间自有一股沉稳内敛却又暗藏锋芒的气场,尤其那双眼睛,平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锐利,让人不敢小觑。两人对视一眼,微不可察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并未出声阻拦,只是身体肌肉微微绷紧,保持着高度戒备。
他们或许提前得到了指令,或许也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并非他们能轻易招惹的人物——即便拦,恐怕也得付出不小的代价,毕竟关于李珩这位年轻富豪,齐市“拳坛无敌手”的传闻,在某个圈子里并非秘密。李珩,昨晚电视晚会上出现过,他们又怎会认不出?
李珩目不斜视,就像那两个保镖根本不存在一般,他伸手握住冰凉的金属门把手,轻轻一拧,直接推门而入。
病房内的景象映入眼帘。这是一间极其宽敞的套房式病房,装修奢华,更像高级酒店套房。外间是客厅布置,摆放着舒适的沙发和茶几,里间才是病床。李建国还真是会享受。不过,这间病房只有他一个,王月茹和李琛应该在别的房间。
李建国头上缠着厚厚的白色绷带,半靠在升起的病床上,脸色灰败,眼神躲闪,看到李珩进来,明显松了口气,但似乎随即又变得更加紧张和心虚。
然而,吸引李珩注意力的并非李建国,而是病房里的另外三人。
两名同样身着黑色西装、戴着耳机的壮汉,如同复制品一般,安静地站在客厅的角落,气息与门外那两人如出一辙。而真正的主角,是坐在正对病床的那张宽大单人沙发上的人。
那人约莫四十岁左右模样,穿着一身剪裁极其合体的深灰色三件套西装,面料在灯光下泛着高级的哑光质感。他没有打领带,衬衫领口松开一粒纽扣,露出里面价值不菲的深色丝质方巾一角。他坐姿放松,却又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与掌控感,一手随意地搭在沙发扶手上,另一只手正端着一只精致的白瓷茶杯,慢条斯理地品着茶。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两鬓微霜,面容儒雅,五官端正,但那双眼睛——狭长,眼尾微微下垂,眼神平静无波,偶尔抬起时,却像深潭一样,看似温和,实则幽深难测,透着一股洞察人心般的精明,和令人隐隐不安的阴沉与狠戾。那不是商场上常见的锐利进取,更像是一种习惯于在幕后运筹帷幄、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毒辣。
他的气场很强,即使安静地坐在那里,也无形中成了房间的焦点,让宽敞的病房都显得有些逼仄。李建国在他面前,简直像个小学生般局促不安。
李珩的目光只在那人身上停留了一瞬,便移开了,仿佛他只是房间里一件无关紧要的陈设。他径直走向病床,完全无视了这位气势不凡的不速之客。
李建国见状,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又瞥了一眼沙发上的苏庆伟,最终只是嚅嗫了一下,没有开口出声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