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兮的手指从启动键上抬起,金属台面残留的电流顺着指尖窜了一下,她没缩手,反而用掌心压了过去,像是在确认这台机器是不是还活着。指挥中心的灯光由红转蓝,警报解除,空气里那股焦糊味还没散,但至少没人再拿力场锁她了。
“走。”她转身,脚步没停。
云逸收起终端,屏幕上的倒计时已经归零,病毒包静默运行,像颗埋进土壤的雷。他没说话,只是把设备塞进战术包,拉链拉到顶,动作利落得不像在准备赴死,倒像去赶早八的课。
黎昕最后一个离开战术台,毛笔插回腰侧,笔杆上的刻痕在冷光下泛着暗红,像是干透的血迹地图。他没看任何人,只用笔尖轻轻点了点地面,三道血印浮现,随即隐没——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出发了,别回头。
基地通道的自动门开启时发出沉闷的“咔”声,像老式相机快门卡住。外面是荒废的数据走廊,曾经的传输光路如今只剩断续的残影在墙缝里游走,像被遗弃的萤火虫。联盟小队跟在三人身后,脚步整齐,没人说话,连呼吸都压得极低。
南兮走在最前,左手腕上的“万象洞察仪”屏幕彻底黑了。她早就在更衣室关了系统,现在视野干净得让她有点不习惯——没有箭头,没有面板,没有那该死的“任务目标:前方237米”。她甚至有点怀念那玩意儿的聒噪。
“导航失效,靠你了。”云逸低声。
“我?”南兮挑眉,“你不是说我直觉比系统还准?”
“我是说黎昕那支笔。”
黎昕走在后方,闻言只抬了抬眼皮:“它动的时候,我跟着就行。”
南兮没接话,脚步却慢了半拍。她想起梦里那些画了无数遍的螺旋线,歪歪扭扭,像是某种密码,又像是某种召唤。而现在,那纹路正刻在黎昕的笔上,也刻在她掌心的旧伤里。
行军到废弃数据通道中段,云逸忽然抬手,队伍瞬间止步。他蹲下,从战术包里抽出一根感应线,插进墙缝的接口。屏幕亮起,一串动态加密代码飞速滚动。
“糟了。”他声音压得极低,“敌方防御升级了,原定路径被标记为‘高危污染区’,三分钟后会有数据清道夫巡逻。”
“清道夫?”南兮冷笑,“上次不是被我炸成数据垃圾了吗?”
“这次是集群模式,十六台联动,带意识扫描。”云逸眯眼,“撞上就是当场格式化。”
“绕路。”黎昕直接抽出毛笔,笔尖一划,一滴血落进空气,竟没落地,而是悬浮着拉出一道细线,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缓缓延伸向左侧的暗道。
“这也能行?”南兮盯着那血线,像是活的一样,自动避开了监控节点,拐了两个弯,最终指向一条从未在地图上标注的隐蔽通路。
“它自己动的。”黎昕重复了一遍,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南兮没再问,抬脚就走。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依赖系统了——没有扫描,没有导航,没有回溯。她现在靠的是云逸的脑子,黎昕的笔,还有那股怎么都压不下去的、想找伊邪那美当面对质的火气。
通道越走越窄,墙壁开始渗出淡蓝色的数据黏液,像是系统在流汗。南兮的右眼又开始刺痛,但她没去碰,只是用左手按了按太阳穴。视野边缘闪过一帧画面——父母站在一扇光门前,背影模糊,声音却清晰得不像幻觉:“回家吧。”
她猛地眨眼,画面消失。
“怎么了?”云逸察觉她脚步一滞。
“没事。”她摇头,“就是听见有人请我吃饭,可惜没带筷子。”
云逸没笑,只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你再嘴硬,眼珠子都要流血了。
黎昕走在最后,毛笔始终没收回。他忽然停下,笔尖一抖,一滴血落在地面,竟没晕开,而是凝成一个微小的符号——和南兮梦里的螺旋,一模一样。
“有东西在拉它。”他低声道。
“源核?”云逸问。
“不,是更早的东西。”黎昕盯着笔尖,“像是……回应。”
南兮回头看了眼那符号,没说话,只把黎昕递来的毛笔紧紧攥进手里。笔杆上的刻痕硌着掌心,疼得真实。
队伍继续前进,直到前方光线骤变。
废弃通道的尽头豁然开朗,一座巨大的环形建筑矗立在数据荒原中央,表面覆盖着三重动态护盾,像水波一样流转,每隔十三秒,护盾交接处会短暂黯淡,持续零点三秒——刚好够一道人影穿过去。
但护盾外,十二台数据守卫正按固定节奏巡逻,每台都携带意识扫描模块,一旦触发警报,整个据点都会进入封锁状态。
“硬闯不行。”云逸快速分析,“零点三秒的窗口,必须精准到毫秒级同步。”
“我们有节奏。”南兮盯着护盾的波动,忽然笑了,“它每十三秒打一次嗝,咱们就趁它喘气的时候,溜进去。”
“问题是,怎么让所有人同步?”有人低声问。
黎昕没说话,只是把毛笔往地上一插,血顺着笔尖渗入地板,瞬间,整条通道的地面浮现出细密的纹路,像一张巨大的神经网络,正随着护盾的节奏微微震颤。
“跟着它走。”他说,“它会告诉我们什么时候动。”
南兮深吸一口气,抬手做了个“静默推进”的手势。队伍立刻分散隐蔽,利用残破的数据柱和断裂的传输架遮蔽信号。她自己蹲在一处塌陷的控制台后,右眼的刺痛越来越强,视野里不断闪现碎片化的画面——童年实验室的白墙,编号“7”的金属门,还有那句“欢迎回家”。
她咬了咬舌尖,血腥味在嘴里蔓延,疼得清醒。
云逸在她左侧三米处,手指在终端上快速敲击,远程接入守卫的巡逻逻辑。屏幕显示,下一波护盾交接将在13秒后。
黎昕站在她右侧,毛笔轻点地面,每三步留下一道血痕,像是在为整个队伍打节拍。
南兮低头,掌心不知何时已被笔杆磨破,血顺着指缝渗出,滴在地面,竟和黎昕的血纹连成一线。
她忽然低语:“它在等我。”
云逸皱眉:“谁?”
她没回答,只将毛笔插入腰间,右手缓缓握紧,掌心的血痕在战术服上拖出一道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