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立额头的冷汗不断渗出,喉结滚动。
犹豫许久,终于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声音沙哑干涩:
“呃……此事……此事,确实还需细查,暂时……暂时……”
那些先前准备好的说辞,此刻竟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萧衍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弧度,轻轻掸了掸衣袖。
“既然戴佥事说我涉嫌重案,那萧某,便随你走一趟按察司,配合调查便是。”
他的姿态从容不迫,淡然地从苏沐兰和苏青竹身旁走过。
那闲庭信步的模样,哪里像是去接受审问的犯人?
分明是去自家后花园散步一般,悠然,自得。
戴立死死盯着萧衍那从容得近乎挑衅的背影。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心中的惊骇与后怕,久久无法平息。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对着那些依旧魂不守舍的手下,挥了挥手,声音有些沙哑地低吼道:
“还……还愣着干什么?跟……跟上!”
一群执法队员如蒙大赦,魂魄归体,连忙手忙脚乱地捡起地上的佩刀,一个个垂头丧气,灰溜溜地跟在萧衍身后。
再也不敢有丝毫的放肆与不敬,看向萧衍背影的眼神,充满了深深的敬畏与恐惧。
……
按察司的审讯大堂,充斥着一股阴森肃穆之气。
墙壁上悬挂着各种令人望而生畏的刑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与腐朽气息。
大堂地面与墙壁之内,更刻印着特殊的阵法禁制。
这禁制一旦全力运转,便能大幅压制进入此地武者的真气流转,削弱其实力。
然而,萧衍的实力,大半源自于那已臻至化境的绝品武技,以及那坚不可摧、远超同阶武者的强悍肉身。
这阵法的压制,对他而言,影响微乎其微。
此刻,他神色自若地立于大堂中央,渊渟岳峙。
目光平静无波,淡淡环顾四周。
只见大堂之上,首座端坐的,正是脸色难看的戴立。
他的眼神闪烁不定,显然心绪未平。
次座,则坐着面容阴鸷的王莽,他一双毒蛇般的眸子,此刻正死死盯着萧衍,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吴春冬与王腾,则如同两条等待主人示意的恶犬,分立两侧。
他们看向萧衍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怨毒与病态的快意。
吴春冬见萧衍被“押解”至此,又清晰感知到大堂之内那压制真气的阵法正在全力运转。
他顿时觉得大局已定,胜券在握!
先前对萧衍的恐惧早已抛之脑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病态的兴奋与张狂。
他迫不及待地一个箭步上前,指着萧衍,厉声斥道:
“萧衍!你这妖孽!到了按察司,还不乖乖束手就擒,显出你的妖魔原形,交代你的滔天罪行!”
“嗯?”
萧衍闻言,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鼻腔里轻轻哼了一声。
刹那间!
一股庞大的气势骤然迸发,如同泰山压顶,狠狠地轰向吴春冬!
吴春冬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当胸撞来,双腿一软。
竟“噗通”一声,当着众人的面,狼狈不堪地跪倒在地!
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冷汗涔涔而下,浑身抖如筛糠,连一丝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恐惧呻吟,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恐与茫然。
“聒噪。”
萧衍这才缓缓抬起眼帘,淡淡吐出两个字。
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生杀予夺的绝对威严。
大堂之上的王莽与戴立见状,脸色皆是猛地一变,心中同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在这按察司特设的、足以压制通脉境后期武者的阵法禁制之下。
萧衍竟然还能仅凭一丝气势外放,便将淬体境九重的吴春冬,压制到如此凄惨狼狈的境地!
这小子的实力,究竟恐怖到了何种匪夷所思的程度?!
他,真的只是一个淬体境?!
戴立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他强自镇定心神,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死死锁定萧衍,沉声道:
“萧衍!”
“本官问你,昨晚,王莽百户麾下的八名亲卫,是否为你所杀?!”
萧衍闻言,目光悠悠转向戴立,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戴副佥事,你这话问得可就有些意思了。”
他的声音平缓,却字字清晰的回荡在肃杀的大堂之内。
“昨晚,确有几名不明身份的凶徒,手持利刃,夜闯我萧府,意图行刺本官。”
“本官出于自卫,将他们尽数斩杀。”
“何错之有?”
轻飘飘的一句反问,却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戴立的脸上。
“不明身份?!”
王腾再也按捺不住,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疯狗,厉声喝道。
他双目赤红,指着萧衍,声音因愤怒而扭曲:
“萧衍!你休要在此狡辩!”
“他们乃是我父亲的亲卫!是奉命前去请你赴宴!”
“你竟敢下此毒手,将他们残忍杀害!还敢在此巧言令色,颠倒黑白!”
“赴宴?”
萧衍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弄。
他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上蹿下跳的小丑。
“王公子,你家赴宴,是需要带着明晃晃的刀子,深更半夜,翻墙入院的吗?”
“这般独特的赴宴方式,萧某还是头一次听说。”
“莫不是你们王家,平日里就是这般‘礼贤下士,邀请客人的?”
“你!”
王腾被萧衍一番字字诛心的话语,噎得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胸膛剧烈起伏,一时间竟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王莽脸色铁青,冷哼一声,眼中杀机毕露:
“萧衍!你少在这里强词夺理!”
“你无故屠戮同僚,证据确凿!”
“如今更是口出狂言,藐视公堂!”
他猛地转向戴立,声音阴冷:
“戴大人,依我看,不必再与他多费唇舌!”
“直接动用大刑!不怕他不招供!”
“动刑?”
萧衍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眼神变得冰寒刺骨。
“王莽,你好大的官威啊!”
“本官乃是苏大人任命的试百户,从六品的朝廷命官!”
“没有确凿证据,没有指挥使大人的手令,你就敢在此妄言动刑?”
“莫非在你眼中,斩妖司的规矩,苏指挥使大人的颜面,都如同无物吗?!”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般敲击在王莽的心头,让他心神剧震。
“更何况,”萧衍话锋陡然一转。
他的目光如两道实质的利剑,先是扫过脸色微变的王莽。
最终,定格在早已吓得瑟瑟发抖、面无人色的吴春冬身上。
“究竟是谁图谋不轨,残害同僚,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吧?”
“吴春冬!”
萧衍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力。
“你前日在城外,对我做了什么,要不要当着大家的面,详细说一说?”
吴春冬闻言,如遭雷击,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与慌乱。
身体更是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王莽见吴春冬这副魂不附体、几欲瘫软的窝囊模样,心中也是猛地一沉。
他瞬间明白,吴春冬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定然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龌龊事,被萧衍死死抓住了把柄!
一时间,大堂之内的气氛愈发紧张。
空气仿佛凝固,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一道清冷如月,却又带着无上威严与霸气的女子声音,骤然从大堂之外传来,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的耳畔——
“我看谁敢动我苏灼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