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血腥味混合着金石自爆后的硝烟气息,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
韩领队捂着肩膀上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不断从指缝间渗出,染红了他那件材质明显优于陆老六的法袍。他的脸色因失血和剧痛而苍白,但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却死死盯在陆老六身上,尤其是他手中那柄看似锈蚀、此刻却隐隐散发着令人心悸锋芒的短剑。
惊疑、愤怒、贪婪,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在他心中疯狂交织。熊霸死了,死得如此干脆利落,像条野狗一样倒毙在地。侯三已经吓破了胆,缩在角落,眼神涣散,显然指望不上。而眼前这个之前被他视为蝼蚁、随意驱使的陆老六,不仅两次三番从绝境中生还,此刻竟隐隐散发出一种让他都感到威胁的气息!
那柄剑!绝对有古怪!还有这小子……他那突然变得沉静冰冷的眼神,绝不是一个炼气二层、油尽灯枯的散修该有的!
“陆小友……”韩领队的声音因压抑着痛苦和怒火而显得有些沙哑,“真是……深藏不露啊。”他试图挤出一个缓和气氛的笑容,却显得异常僵硬,“方才若非小友提醒,韩某恐怕也……小友既对此剑情有独钟,韩某自无异议。至于这储物袋……”
他的目光瞥向那掉落在地、沾染了熊霸血迹的灰色储物袋,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度不舍,但形势比人强,他咬牙道:“便也归小友所有,权当感谢小友救命之恩,如何?”他刻意将“救命之恩”咬得很重,试图用话语拿捏住陆老六,为自己争取生机和思考的时间。
陆老六心中冷笑。这韩领队果然老奸巨猾,见风使舵的本事一流。若自己还是那个任人拿捏的底层散修,此刻恐怕早已被灭口。所谓的“感谢”,不过是迫于形势的缓兵之计。
他不能放过韩领队。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一旦让对方缓过气来,自己身怀重宝(至少在外人看来如此)的秘密必将泄露,届时将永无宁日。更何况,这韩领队心狠手辣,之前视他如草芥,此等仇怨,岂能轻易揭过?
《混元先天功》在体内加速运转,虽然微弱,却源源不断地汲取着此地残留的精纯灵气,尤其是那筑基骸骨自爆后散逸出的些许本源金气,让他残破的经脉传来一丝丝麻痒的修复感,灵力也在缓慢恢复。手中的短剑与他气机交感,那股凌厉之意愈发清晰。
他向前踏出一步。
仅仅一步,却让韩领队和角落的侯三瞳孔骤然收缩!
“韩前辈的‘感谢’,陆某心领了。”陆老六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只是,陆某信不过前辈。就如同前辈之前,也未必信得过陆某一样。”
他手腕微转,锈蚀短剑斜指地面,剑尖那点若有若无的乌光,锁定了韩领队的气机。“修仙界弱肉强食,前辈教我的。”
话音未落,陆老六动了!
他没有选择花哨的招式,也没有足够灵力支撑强大的法术。他所依仗的,是《混元先天功》带来的、对气机敏锐的感知和瞬间的爆发力,以及手中这柄似乎能增幅他灵力、无坚不摧的神秘短剑!
脚步猛地蹬地,身形如离弦之箭,直扑韩领队!速度之快,远超他平日表现出的水准!
“小辈敢尔!”韩领队又惊又怒,他没想到陆老六如此果决,说动手就动手!他强提灵力,不顾肩膀剧痛,右手一翻,一柄寒光闪闪的秋水长剑已然在手,剑身灵力激荡,赫然是一柄中品法器!
“流风剑法·缠丝!”
剑光如丝,绵密而出,试图缠绕、阻滞陆老六的突进。这是韩领队压箱底的剑诀,精妙非常,即便带伤施展,威力也不容小觑。
然而,陆老六根本不与他比拼剑招精妙!他眼中只有韩领队因受伤而运转滞涩的灵力节点,以及那剑光中最薄弱的一环!
锈蚀短剑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直刺入那绵密剑光的一点!
“嗤——!”
如同热刀切入牛油!那看似凌厉的秋水长剑发出的剑丝,在接触到锈蚀短剑剑尖的乌光时,竟如同冰雪消融般,被轻易撕裂、洞穿!
“什么?!”韩领队骇然失色,他感觉自己的剑势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可撼动的铁壁,灵力反噬之下,胸口一闷,差点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而陆老六的短剑,已破开剑网,去势不减,直刺他心口!
生死关头,韩领队爆发出全部潜力,身体强行扭动,同时左手一直扣着的那张保命符箓——一张二阶的“金盾符”瞬间激发!
“嗡!”
一面凝实的金色光盾瞬间出现在他身前!
“铛!!!”
锈蚀短剑狠狠刺在金色光盾之上,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乌光与金光剧烈碰撞、湮灭!
陆老六只觉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传来,虎口彻底崩裂,鲜血淋漓,整条右臂都失去了知觉,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跌退。炼气中期修士拼死激发的二阶防御符箓,威力确实惊人!
然而,那面金色光盾之上,也以剑尖刺中的点为中心,蔓延开了无数蛛网般的裂纹!竟是一击之下,几近破碎!
韩领队虽然挡下了这必杀一击,但符箓破碎的反震和本就沉重的伤势叠加,让他再也支撑不住,“噗”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踉跄后退,倚靠着岩壁才勉强站稳,看向陆老六手中短剑的眼神,已充满了骇然与绝望!
这到底是什么级别的法器?!竟能一击几乎破开二阶金盾符?!
陆老六稳住身形,强忍着右臂钻心的剧痛和体内气血的翻腾,眼神依旧冰冷。他知道,自己灵力远不如对方,刚才那一击已是借助短剑之利和出其不意,此刻右臂暂时废掉,再拖下去,局势难料。
必须速战速决!
他的目光,扫向了缩在角落,已经被眼前兔起鹘落的生死搏杀吓傻了的侯三。
侯三接触到陆老六那冰冷的目光,浑身一个激灵,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声音带着哭腔:“陆……陆大哥!陆前辈!饶命!饶命啊!小的有眼无珠!小的愿奉您为主,做牛做马!这储物袋……对!储物袋给您!还有……还有韩老鬼的秘密!我知道他藏灵石的地方!只求您饶我一命!”
他一边哭喊,一边手脚并用地爬向那个灰色的储物袋,想要拿起献给陆老六表忠心。
陆老六眼神微动,没有阻止。
韩领队见状,气得又是一口血喷出,嘶吼道:“侯三!你这反复小人!”
侯三却充耳不闻,拿起储物袋,谄媚地双手捧向陆老六。
就在陆老六左手即将触碰到储物袋的瞬间,异变再起!
跪在地上的侯三,眼中猛地闪过一丝狠毒与狡诈,他捧着的储物袋下方,手指缝隙间,不知何时扣住了一枚漆黑如墨、细如牛毛的短针!针尖闪烁着幽蓝的光芒,显然是淬了剧毒!
“去死吧!”侯三脸上谄媚的笑容瞬间化为狰狞,手腕一抖,那毒针如同毒蛇出洞,悄无声息地射向近在咫尺的陆老六的小腹!如此近的距离,几乎是必中之局!
这才是他真正的杀招!示敌以弱,暴起发难!
一直全神戒备的陆老六,在侯三眼神变化的刹那便已察觉!他获得传承后提升的灵觉再次救了他一命!
想也不想,那柄一直垂着的、看似废掉的左手,此刻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抬起——并非去格挡,而是并指如剑,指尖一缕微不可察、却带着《混元先天功》特有混元意境的灵力瞬间凝聚,精准无比地点向了那枚毒针的侧面!
“叮!”
一声细微到极致的轻响。那枚淬毒短针被这巧妙的一指点的微微一偏,擦着陆老六的腰际飞过,“夺”的一声,钉入了后方的岩壁,针尾兀自颤抖不休。
侯三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化为无尽的惊恐。
陆老六的眼神,在这一刻,冰冷到了极致。他没有丝毫犹豫,那点偏毒针的左手食指和中指顺势前探,如同闪电般,直接点向了侯三的眉心!
“噗嗤!”
指尖蕴含的混元灵力,虽微弱,却带着一股破灭一切的锋锐,轻易地洞穿了侯三那脆弱的头骨!
侯三双眼瞪得滚圆,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对死亡的恐惧,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手中还紧紧攥着那个灰色的储物袋。
石室内,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只剩下倚着岩壁、气息奄奄的韩领队,以及独立场中、浑身浴血、左手双指滴落着混合了侯三脑浆和自身鲜血的陆老六。
他缓缓收回手指,看都没看死去的侯三一眼,弯腰,用左手捡起了那个沾染了无数鲜血和阴谋的灰色储物袋。
然后,他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仅存的韩领队。
韩领队看着陆老六那平静得令人发寒的眼神,看着他那滴血的左手和依旧紧握着神秘短剑的右手,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知道,自己最后的生机,也断绝了。
“呵呵……哈哈哈……”韩领队发出一阵绝望而凄厉的惨笑,“好……好一个陆老六!好一个扮猪吃虎!我韩立行走修仙界数十载,今日……竟栽在你这么一个……区区炼气二层手里……真是……讽刺啊……”
陆老六没有说话,只是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锈蚀短剑。剑尖的乌光,再次凝聚。
斩草,需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