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清扫、脉络与暗箭临门
压力，如同实质的冰山，无声无息却又无可阻挡地，压向“基石”基地的每一寸空间，每一个人的心头。
十八天。这个数字被标注在指挥中心主屏幕最醒目的位置，鲜红刺目，像一道刚刚划开的伤口，旁边并列着收割者主力的“26天”。倒计时的滴答声，仿佛直接敲打在每个人的神经末梢。
顾言深没有召开冗长的战略会议。时间不允许。他站在全息战术沙盘前，沙盘中央是“伊甸”的等比例模型，周围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状态信息和威胁向量。苏念站在他身旁，尽管脸色依旧不佳，但腰背挺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沙盘上每一个关键节点。
“我们没有时间，也没有资源去打一场旷日持久的防御战。”顾言深的声音冷硬如铁，手指在沙盘上快速划过，“收割者主力还有距离，议会第七舰队是近在咫尺的刀。在这把刀砍下来之前，我们必须先把‘伊甸’内部的毒瘤剜掉，至少，让它不再流血、不再给敌人制造从内部突破的机会。”
他的手指重重落在G区那片被标注为深红色的区域上。
“G区，优先级第一。‘千面之母’的进化速度超出了预估，那些新生的畸变体已经开始表现出战术协同的苗头。必须在它们形成更大威胁、甚至可能找到办法突破抑制场之前，彻底清理干净，并建立永久性隔离屏障。”
“清理方案。”苏念言简意赅。
“‘火与冰’。”顾言深调出预先制定的作战计划图，“既然抑制场只能压制，无法根除，那就用物理手段进行‘手术’。山狼还在恢复，我亲自带队。分为三个梯队：第一梯队，突击组，携带重型热能切割器和高爆穿甲弹，负责正面突破，摧毁那些新生的、有组织的畸变体集群和关键的‘进化节点’（那些大量堆积暗紫晶尘的肉瘤）。第二梯队，净化组，跟随突击组推进，使用超低温冷凝弹和强辐射消杀装置，对清理过的区域进行地毯式‘灼烧-冻结-消杀’三步处理，最大程度清除菌毯、肉壁和晶尘残留。第三梯队，工程组，在净化完成后，立刻建立永久性的合金隔离墙和多重能量抑制节点，将G区彻底封死。”
他看向苏念：“我需要‘脉动鳍’的支援。”
苏念立刻明白他的意图：“你想利用‘脉动鳍’制造局部的、可控的空间扰动，干扰甚至阻断‘千面之母’意志对畸变体的统一指挥，同时可能制造有利于我们的战术地形？”
“对。”顾言深点头，“不要求大范围影响，只需要在关键的交战节点，制造小范围的空间曲率异常，哪怕只是让敌人的动作出现0.1秒的迟滞或偏移，对我们手持重型武器的突击组来说，可能就是决定性的优势。另外，如果可能，尝试制造小范围的引力微变，哪怕只是让几块碎冰岩稍微改变滚动轨迹，都可能成为绝佳的掩体或路障。”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且精细的战术构想，将刚刚唤醒、功能尚不完全明确的“脉动鳍”直接应用于实战层面的微观控制。
“可以尝试。”苏念略一思索，便给出了肯定的答复，“‘脉动鳍’的响应精度和延迟需要实战检验。我会在中枢控制室进行远程引导，与你的战术节奏同步。但能量消耗和可能引发的反噬需要严格控制。”
“能量消耗优先保障G区行动。”顾言深决断道，“其他区域的非核心系统可以进一步降级。至于反噬……”他眼中寒光一闪，“如果有，就提前引爆，在可控范围内解决它。”
计划敲定，行动立刻展开。
基地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弓弦，将所剩不多的力量，凝聚成一支尖锐的箭矢，指向内部的毒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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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区入口，气氛比前几次进入更加肃杀。空气甜腥腐败依旧，但多了一种更加凝重的、仿佛猎食者环伺的压抑感。通道深处，隐约传来新的、更加整齐划一的摩擦声和低沉的、有韵律的嘶鸣，不再是无序的混乱噪音。
顾言深率领的突击组，总计十五人，全部换装了最新改装的突击装甲。装甲外层覆盖了针对腐蚀酸液和能量侵蚀的特种涂层，肩部加挂了微型导弹巢和自动哨戒枪，手中的武器也换成了大口径的热能切割枪和可发射高爆穿甲弹的磁轨步枪。每个人脸上都覆盖着冰冷的面甲，只有眼神锐利如刀。
净化组和工程组紧随其后，他们的装备更加笨重，但也更加专业。
“按照预定路线，A、b小队交替掩护推进，目标：前方三百米处的第一处畸变体聚集点。苏念，准备第一次空间干扰，目标：聚集点左侧的肉质立柱，我需要它向右偏移至少十五度，为A小队打开射击角度。”顾言深的声音在加密战术频道里清晰冷静。
“收到。‘脉动鳍’谐振频率调整，目标区域锁定，三秒后执行微扰。”苏念的声音从中枢传来。
突击组开始稳步推进。前方的通道比之前更加“规整”，菌毯被刻意堆积加厚，形成类似战壕的起伏，肉壁上生长出更多尖锐的晶体凸起，如同天然的防御工事。很快，第一处目标出现在视野中——大约二十几只新生的暗紫色晶体甲壳畸变体，聚集在一个相对开阔的、被几根粗大肉质立柱分割的腔室入口处。它们不再杂乱无章，而是分成前后两排，前排低伏，甲壳上闪烁着不稳定的能量微光，似乎准备发起冲锋或远程喷射；后排则稍微高大，肢体末端变异出类似炮管或发射囊的结构。
就在A小队寻找射击角度，却被一根斜刺里生长的肉质立柱挡住最佳射界时——
嗡！
一阵极其轻微、几乎无法用身体感知，却能通过装甲传感器“听”到的空间低鸣响起。那根挡路的肉质立柱，连同周围一小片空间，仿佛水面上的倒影被风吹皱，出现了微不可察的扭曲和偏移！
就是现在！
A小队的三名队员几乎是本能地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从刚刚露出的缝隙中，三把热能切割枪同时喷吐出炽白的光束！光束精准地扫过前排畸变体甲壳连接最脆弱的颈部关节！
嗤啦——！暗紫色的甲壳在高温下瞬间熔穿，里面的畸形组织被汽化！三只畸变体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完整的嘶鸣，就歪倒下去。
“b小队，压制后排！穿甲弹，齐射！”顾言深命令。
b小队的磁轨步枪发出低沉的嗡鸣，数枚特制的高爆穿甲弹脱膛而出，划出致命的弧线，绕过剩余前排畸变体和立柱的遮挡，在那些后排“炮击型”畸变体最密集的区域炸开！
轰！轰！轰！
爆炸的火光和金属碎片混合着畸变体的残肢四处飞溅！后排的威胁被瞬间瓦解！
“推进！净化组跟上，清理战场！”顾言深带头冲过被清理的入口。
战斗迅速而高效。顾言深精准地指挥着突击组的每一次移动和火力倾泻，而苏念则在后方，如同最精密的交响乐指挥，利用“脉动鳍”那微妙的空间扰动能力，在关键时刻为突击组创造出一丝丝宝贵的优势——可能是敌人脚下菌毯突然的、不自然的轻微塌陷导致重心不稳；可能是头顶悬垂的硬化脉管恰好挡住了敌方酸液喷射的路线；甚至是一块被“脉动鳍”引力微变牵引而滚落的冰岩碎块，恰好为突击组提供了完美的临时掩体。
这种将宏观的空间能力运用于微观战术层面的配合，起初还有些生涩，但很快，顾言深和苏念之间那种无需言语的默契便发挥了作用。顾言深总能预判到需要空间协助的节点，而苏念的引导也越发精准及时。
“千面之母”似乎被这高效而“不讲道理”的清理激怒了。裂隙深处传来的混乱嘶鸣变得更加尖锐，更多的暗紫晶尘喷涌而出，试图催生出更强大的畸变体。但净化组的“灼烧-冻结-消杀”三步处理紧随其后，如同冷酷的清道夫，将刚刚滋生的污染和新生的脆弱畸变体扼杀在萌芽状态。工程组则像辛勤的工蚁，在清理过的区域快速架设起合金骨架，焊接隔离板，部署新的、更强大的能量抑制节点。
清理在血腥与火焰中稳步推进。代价不可避免，一名突击队员被隐藏的肉质触须偷袭，腿部装甲被腐蚀穿透，重伤退出战斗。但整体战果斐然，预设的几个主要畸变体集群和进化节点被逐一拔除。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逼近裂隙所在的核心腔室，准备进行最后的总攻和永久性封堵作业时——
异变，并非来自G区内部。
刺耳的、来自基地深空探测阵列的最高级别警报，如同冰锥般刺穿了所有人的战术频道！
“警报！警报！检测到超高强度、非自然空间波动！来源：太阳系外围，奥尔特云方向！波动特征……与星环议会超空间引擎高度吻合！”
“数量确认……一、二……至少六艘大型舰艇信号！航向：直指柯伊伯带！速度……极快！预计接触时间……修正！第一波次先锋……已脱离超空间……进入常规巡航状态……距离……不足两小时航程！”
“识别信号……星环议会‘第七舰队’先锋编队！旗舰识别……‘仲裁者级’战列巡洋舰‘凛冬号’！对方……已主动亮明身份，并发送全频段明码通讯！”
通讯内容被强行切入基地的公共通讯频道，一个冰冷、高傲、毫无情感起伏的合成音在每一个角落响起：
“致‘伊甸’内部不明身份占据者：”
“此乃星环议会直辖‘第七舰队’先锋。奉‘执政官’及‘铸星者’大人谕令，前来‘回收’史前文明遗产‘活体方舟-伊甸’，及其所载‘文明火种’。”
“检测到你们未经授权的活跃活动及对‘伊甸’非正常改造迹象。勒令你们立刻解除所有武装，关闭所有非必要系统，开放所有核心区域访问权限，等待我方人员登舰接收。”
“抵抗，将被视为对星环议会的直接宣战，予以……彻底净化。”
“你们有……一个标准时（地球时）考虑并回复。”
“计时……开始。”
冰冷的声音消失，只留下一个鲜红的、正在一秒秒减少的倒计时数字，叠加在原本的“18天”和“26天”之上。
指挥中心里，死一般的寂静。连G区激烈的战斗声似乎都远去了。
议会第七舰队……来得比“观察者之影”预警的“最快18天”……还要快得多！而且，不是隐匿接近，是直接亮明身份，发出最后通牒，态度强势到不容置疑！
他们甚至可能早就潜伏在附近，一直在观察，直到“脉动鳍”被激活，展现出独特的空间能力后，才决定提前现身，进行威慑和“回收”！
“一个标准时……”小方脸色惨白。
顾言深站在G区硝烟弥漫的通道里，面具下的眼神冰冷到了极点。他看了一眼近在咫尺、仍在疯狂脉动的裂隙，又看了一眼战术屏幕上那个刺目的新倒计时。
“苏念。”他的声音在私人加密频道响起，平静得可怕，“G区清理……暂停。先封堵我们已经控制的所有通道口，建立临时防线。工程组立刻撤回。”
“你想做什么？”苏念立刻问。
“既然‘客人’提前到了，还这么不客气，”顾言深缓缓拔出腰间的振动切割刀，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泛起森冷的蓝光，“那我们这些当主人的，总得……先去门口‘迎接’一下。”
他转向突击组剩余的队员，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整个频道，带着一种铁与血的味道：
“所有人，撤出G区，返回基地。”
“准备……迎接星环议会的‘贵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