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口工业区的晨雾还未散尽,赵红英蹲在热处理车间门口的石阶上,铝饭盒里的外汇券被晨露洇湿了边角。她盯着手中港商新寄来的《淬火工艺认证书》,德文条款末尾的签名栏空着,像一道未淬火的钢铁裂口——距离香港船王对赌协议约定的最终认证只剩三天,而林氏集团送检的第三批齿轮却在盐浴炉里炸出蛛网般的晶界裂纹。
沈雪梅的高跟鞋碾过车间地面的氧化皮,珍珠耳坠晃动的频率与盐浴炉的嗡鸣共振:“认证组提前到了码头!他们从西德请了tuV的审核员,要现场检测淬火介质的冷却曲线。”她将淋湿的《国际材料标准》摔在控制台,泛黄的纸页间滑出一张外汇券——边缘印着林氏集团特有的暗纹,与赵红英铝饭盒里那张编号相连,仿佛两片断裂的齿轮试图咬合。
周建国摘下被淬火油浸透的棉纱手套,军挎包里的老式热电偶突然渗出暗红色液体——哈尔滨厂1980年仿制苏联设备时用的劣质绝缘油。他蹲下身,用沈阳老厂1976年的校准块卡住盐浴炉测温孔,千分表指针在650c刻度处剧烈抖动:“西德人改了淬火油的运动粘度,和咱们逆向测绘的日本JIS标准差了十二秒斯特。”食指的枪茧擦过炉膛内壁,带起一串细密的盐晶——这分明是林氏从大连港走私的工业粗盐,却贴着“西德克虏伯原装”的标签。
保税码头七号货场的集装箱在晨光中泛着铁锈色。文婷的暗房显影液在淬火油桶表面洇出诡异纹路,她将曝光后的相纸浸入定影液,1948年英国钢铁协会的原始冷却曲线突然显形——与林氏提供的“西德专利”数据相差三个淬火阶段。港商代表的镀金钢笔尖突然折断,墨水流过报关单上的“tuV认证”字样,在集装箱铁皮上晕染出哈尔滨厂1981年的仿日设备参数。
“你们改不了淬火曲线,就像改不了对赌协议的违约金比例。”林氏工程师的鳄鱼皮公文包擦过文婷的五四式手枪,枪柄“给婷婷防身”的褪色红漆蹭在淬火介质检测报告上。文婷的指尖按在暗房显影液的酸渍处,哈尔滨厂1980年的盐浴炉改造图突然浮起,与林氏专利文件上的德文参数重叠成扭曲的等高线。
特区工业局质检科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赵红英将两组淬火试样摆在英制淬火介质检测仪下,沈雪梅的珍珠项链突然断裂,珠子滚过花岗岩台面,在激光测温仪的读数屏上撞出0.5秒的误差。“林氏在淬火油的运动粘度上做了手脚!”她扯开盐浴炉的防护罩,哈尔滨电炉厂1981年的仿制加热棒裸露在潮湿空气里,“西德人把日本JIS标准硬套上dIN标牌,冷却速度超差三级!”
周建国用军挎包里的老怀表卡住加热棒间隙——表壳内侧的“1979.8.15”生产日期在盐雾中泛光,正是沈阳厂引进日本盐浴炉技术的日子。他拧动千分表调节钮,哈尔滨厂1979年的校准曲线突然在检测报告上洇出油渍,与林氏提供的“西德原厂”淬火曲线重叠成断裂的折线。
暴雨砸在车间铁皮屋顶时,赵红英蹲在盐浴炉前重写淬火工艺卡。铝饭盒里的外汇券被盐晶腐蚀出细孔,纸币边缘的编码恰好对应对赌协议的违约金条款。周建国的军挎包突然裂开,沈阳老厂的淬火介质手册散落一地——父亲用红笔圈注的“JIS G 0561-1979”标准在盐渍中浮起,与西德设备的dIN标称值相差两个冷却阶段。
文婷撞开车间门,暗房显影的晶界照片在暴雨中翻飞:“林氏篡改了淬火油的运动粘度检测参数!”照片上的哈尔滨厂仿日盐浴炉数据突然与激光测温仪的红色光斑重合,在检测台面烧灼出1980年沈阳厂事故的真相——当年是林氏调换了日本原厂的淬火介质,导致赵红英父亲背了黑锅。
tuV认证组的激光束穿透雨幕,赵红英将老怀表按在盐浴炉测温孔上。哈尔滨厂1981年的仿制加热棒在震动中发出特定频率,西德设备的dIN标牌突然脱落,露出底下日本JIS标准的钢印。沈雪梅的珍珠粉末撒在检测报告上,淬火曲线在暴雨水渍中重组为沈阳厂原始参数——恰好卡进对赌协议的认证公差范围。
“冷却曲线误差0.3秒,在协议约定的0.5秒以内。”周建国抹去军挎包上的盐渍,老式热电偶的刻度线在日光灯下连成父亲的手写批注——那是1977年他在牛棚里用缝衣针刻下的淬火介质配比表。车间外的木棉树在暴雨中抖落残花,暗红色花瓣粘在盐浴炉的西德标牌上,像极了赵红英铝饭盒里那张被盐晶腐蚀的外汇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