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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点: 湖南常德,恒鑫电子厂总装三车间

时间: 2020年4月,一个湿漉漉的春日早晨,空气里弥漫着新叶和工业润滑油的混合气味。

安琪琦觉得自己的骨头缝都在叫嚣着散架。流水线传送带“咔哒、咔哒”的声音,像永不停歇的秒针,精准地切割着她所剩无几的精力。入职第一天,她被分在拧螺丝的工位,动作必须快、准、狠,否则后面工序的工友能隔着口罩用眼神把你凌迟八百遍。她的手指已经有点发木,虎口处被螺丝刀硌得生疼。

“喂,新来的!发什么呆!跟上!” 旁边工位的胖大姐,人称“霞姐”,嗓门洪亮,是这条线的“厂宠”兼“监工”,此刻正用手肘捅她。霞姐眼神犀利,动作却带着一种流水线特有的、经过千锤百炼的韵律感。

安琪琦一个激灵,赶紧抓起下一个塑料外壳,对准孔位,手腕用力一旋。“咔。” 螺丝吃进塑料的声音单调而重复。她偷偷瞄了眼墙上的挂钟,才上午十点。这漫长的一天啊……她想起老家屋后那片开得正盛的油菜花,金灿灿的,风一吹,海浪似的翻滚。还有……那个夏天,浑浊的洪水,岸边挣扎的小小身影……她用力甩甩头,试图把不合时宜的回忆甩出去。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填不饱肚子,也付不起母亲下个月的药费。现实是冰冷的传送带、呛鼻的塑料味和螺丝刀磨出的茧。

车间主任老马,一个身材干瘦、眼神却像鹰隼般锐利的中年男人,突然像被通了电一样,从他那间用玻璃隔出来的小办公室里冲了出来,手里捏着个对讲机,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威严:

“停线!停线!都停下!所有人!注意!立刻!马上!整理好工位!保持安静!顾总!顾总来视察了!快!动作快起来!”

“顾总”两个字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间在车间里激起千层浪。原本只有机器轰鸣和零件碰撞声的空间,陡然被一种紧张而亢奋的低语和急促的脚步声填满。

“顾总?哪个顾总?”

“还能哪个?咱们集团大老板啊!顾承舟!”

“我的天!真的假的?他来我们这小车间?”

“快!快把地上的料捡起来!”

“我这头发乱不乱?”

“哎呦,你看我这工服脏的……”

议论声嗡嗡作响,带着敬畏、好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霞姐也瞬间收起了对安琪琦的“关照”,手脚麻利地把散落的螺丝归拢,顺便把安琪琦面前歪掉的一个半成品扶正,压低声音:“愣着干啥?快收拾!大老板!活财神爷!怠慢不得!听说他眼睛毒得很,一眼就能看出毛病!”

安琪琦被这阵仗弄得有点懵,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面前的一片狼藉。顾承舟?这个名字像一枚生锈的钉子,猛地楔进她的记忆深处,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荒谬感。不会吧?不可能。她用力否定着那个呼之欲出的念头。那个瘦得跟豆芽菜似的、眼睛贼亮、倔得像头小牛犊的“小舟子”?那个在她家住了大半年、被她用泥巴糊过脸、也帮她赶跑过欺负她的野孩子的“小舟子”?那个在洪水里差点被卷走、被她爸拼命捞上来的“小舟子”?他……成了恒鑫集团的大老板?掌控着成千上万人饭碗的“顾总”?

荒谬!太荒谬了!这简直比车间里流传的那些离奇八卦还要离谱!安琪琦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一种说不清是期待还是恐惧的情绪攫住了她。她下意识地低下头,把自己往工位里缩了缩,仿佛这样就能消失在冰冷的机器后面。

“肃静!站好!” 老马主任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近乎谄媚的紧绷感。

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有力,踩在光洁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回响,瞬间压过了车间里所有的杂音。一股无形的压力随着脚步声蔓延开来,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几分。

安琪琦忍不住,飞快地抬了一下眼。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为首的男人身量极高,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完美贴合着他宽肩窄腰的身形,一丝褶皱也无。头发向后梳得一丝不苟,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和深邃锐利的眉眼。他的鼻梁很高,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下颌线绷紧,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与上位者的威严。他身后跟着几位同样西装革履、表情严肃的高管,以及点头哈腰、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的老马主任。

是他!安琪琦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得她胸腔生疼。那双眼睛!虽然褪去了孩童的稚气,变得深不见底,锐利如鹰隼,但那眼尾微微上挑的弧度,还有那专注时下意识微蹙的眉心……她死也不会认错!就是顾承舟!那个曾经穿着她爸不合身旧衣服、光着脚丫在她家院子里疯跑的“小舟子”!

时光仿佛被按下了倒带键,模糊的画面碎片汹涌而至,带着那个夏天的燥热和泥土气息:

洪水滔天: 浑浊的沅江支流暴涨,淹没了村口的小路。暴雨如注,年幼的顾承舟(那时大家都叫他小舟子)不知怎么跑到了危险的岸边,脚下一滑,瞬间被湍急的洪水卷走!岸上大人的惊呼声被雨声淹没。是安琪琦的父亲,那个水性极好的汉子,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在激流中拼命抓住了他的一只胳膊,硬生生把他拖了回来。小舟子呛了水,小脸煞白,瑟瑟发抖地蜷在安家堂屋的竹床上,安琪琦的母亲熬了滚烫的姜汤,一勺勺喂他。

屋檐下的“寄居”: 洪水冲垮了小舟子家租住的土坯房,他父母在外打工一时联系不上。安琪琦的父母心善,收留了他。于是,安家那个小小的院落里,多了一个沉默寡言却眼神倔强的男孩。安琪琦比他大两岁,自封为“姐姐”。

“爱恨情仇”: 说是“情仇”,不过是孩童间鸡飞狗跳的日常。安琪琦嫌他闷葫芦,抢他碗里唯一的荷包蛋;他则把她心爱的彩色玻璃弹珠“不小心”弹进了臭水沟。安琪琦嘲笑他写的字像蚯蚓爬;他就在她辛辛苦苦用凤仙花染红的指甲上偷偷抹泥巴。但也有安琪琦被村里大孩子欺负时,他像头小狼崽一样冲上去,哪怕被打得鼻青脸肿也不退缩的时候。还有夏夜星空下,两人并排躺在竹席上,听蛙鸣虫唱,安琪琦指着银河胡说八道,小舟子难得地没有反驳,只是安静地听着,眼睛亮晶晶的。有一次,安琪琦发烧,迷迷糊糊中感觉有只小手笨拙地给她额头上换湿毛巾……

仓促的告别与无声的“祝福”: 大半年后,小舟子的父母终于辗转联系上,把他接走了。走的那天,安琪琦躲在屋后的草垛旁没出去送。她听见小舟子在门口站了很久,最后只大声喊了一句:“安琪琦!我以后会挣大钱!让你……让你们都过好日子!” 后来,听说他家搬去了大城市,再后来,音讯全无。安琪琦也曾偷偷想过,那个倔强的小舟子,凭他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在大城市里应该过得很好吧?也许上了很好的大学,有了体面的工作,甚至……有了漂亮的女朋友?她呢?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辗转漂泊,最后回到了家乡附近的工厂。她以为他早已是天上的云,而自己只是地上的泥。她也该有自己的生活,找个老实本分的工人嫁了,安安稳稳……虽然这“安稳”在冰冷的流水线前显得如此苍白。

十年光阴,弹指一瞬。曾经泥地里打滚的“小舟子”,成了眼前这个光芒万丈、气场迫人的“顾总”。而她,安琪琦,穿着灰扑扑的工服,戴着粗糙的劳保手套,站在嘈杂的流水线旁,手指上还沾着黑色的机油,像一个拙劣的背景板。

巨大的身份落差带来的冲击,混合着猝不及防的童年记忆,像一记闷棍狠狠砸在安琪琦头上。她感到一阵眩晕,脸颊火辣辣地烧起来,是羞耻?是窘迫?还是某种她自己都无法分辨的复杂情绪?她猛地低下头,恨不得把脸埋进传送带的缝隙里,心跳声在耳边轰鸣,几乎盖过了机器的噪音。

顾承舟的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灯,缓缓扫视着整个车间。他的眼神锐利而挑剔,掠过一排排机器、一个个噤若寒蝉的工人,带着一种审视所有物的漠然。车间主任老马亦步亦趋地跟在旁边,嘴里不停地介绍着产量、良率、改进措施,谄媚的笑容堆满了脸。

“顾总,您看这边,这是我们新引进的自动锁螺丝设备,效率提高了30%……” 老马指着安琪琦斜前方的一台机器。

顾承舟的脚步似乎顿了一下,视线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安琪琦所在的区域。安琪琦感觉到那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瞬,冰冷,陌生,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她的身体瞬间僵硬,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他没认出我?也对……十年了,她早已不是那个扎着羊角辫、皮肤黝黑的野丫头了。她现在灰头土脸,淹没在统一的工服人海里。而他,是云端上的人物,怎么会记得脚下的尘埃?

一丝苦涩和释然交织着涌上心头。也好,就这样吧。各自安好,互不相认,本就是平行线该有的结局。

然而,就在顾承舟即将移开目光的刹那,安琪琦因为紧张,手一抖,手里的螺丝刀没拿稳,“哐当”一声掉在了金属传送带上,发出清脆又突兀的响声!

这声音在死寂的车间里无异于一声惊雷!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瞬间聚焦在安琪琦身上!老马主任的脸“腾”地就白了,眼神像刀子一样剜过来,充满了惊恐和愤怒——这个新来的蠢货!第一天就捅这么大篓子!

霞姐在旁边急得直跺脚,用气声骂:“要死啊你!”

安琪琦大脑一片空白,脸颊瞬间红得滴血,手忙脚乱地想去捡螺丝刀,动作笨拙又狼狈。

顾承舟的脚步彻底停了下来。他转过身,目光精准地锁定了声音的来源——那个低着头、手足无措、恨不得钻地缝的女工。他微微蹙眉,似乎对这种低级失误非常不满。他迈开长腿,几步就走到了安琪琦的工位前。

一股清冽的、带着淡淡雪松气息的古龙水味,混合着强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安琪琦。她甚至能看清他铮亮皮鞋上细微的折痕和笔挺西裤的纹理。她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几乎要破膛而出。完了……要被当众训斥,甚至可能直接开除……

“怎么回事?” 顾承舟开口,声音低沉,带着金属般的冷硬质感,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让周围的空气又降了几度。

老马一个箭步冲上来,抢先吼道:“安琪琦!你怎么搞的!第一天就毛手毛脚!还想不想干了!立刻给顾总道歉!” 他一边吼,一边用眼神疯狂示意安琪琦。

安琪琦被吼得浑身一颤,巨大的屈辱感让她眼眶发酸。她死死咬着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忍住没掉下泪来。她强迫自己抬起头,看向眼前这个睥睨着她的男人,准备迎接那冰冷的审判。

就在她抬头的瞬间,四目相对!

顾承舟那深潭般的眼眸里,原本只有漠然和审视,却在看清安琪琦脸庞的刹那,如同投入了一块巨石!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那锐利的、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第一次出现了裂痕,被一种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所取代!他脸上那层冰封般的冷峻面具,瞬间碎裂!

时间,在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被无限拉长、凝固。

安琪琦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翻涌起滔天巨浪:震惊、怀疑、困惑、探寻……还有一丝被强行压下去的、极其复杂的、仿佛来自遥远过去的……悸动?他紧抿的薄唇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发出声音。他那双总是掌控一切、运筹帷幄的手,似乎也微微蜷缩了一下。

他认出来了!他认出我了!安琪琦的心脏像被重锤击中,窒息感扑面而来。

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老马主任的谄媚僵在脸上,高管们面面相觑,霞姐和周围的工友更是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明白这诡异的气氛是怎么回事。高高在上的顾总,怎么会对一个新入职、还犯了错的小女工露出这种……见鬼了似的表情?

死寂。只有远处机器低沉的嗡鸣,像是为这场荒诞重逢奏响的背景音。

顾承舟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在极力平复那翻腾的心绪。他死死地盯着安琪琦的脸,那目光不再是冰冷的审视,而是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力度,仿佛要剥开她此刻的狼狈工装,看清那个深藏在他记忆角落里的、倔强又带着点傻气的女孩。

“你……” 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似乎在艰难地确认着什么,目光掠过她惊慌失措的眼睛,掠过她因为窘迫而涨红的脸颊,最终停留在她耳垂上一颗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的褐色小痣上。

安琪琦浑身一颤,这个名字,这个称呼,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尘封十年的门锁!那些被刻意遗忘的、带着泥土和阳光味道的碎片记忆,排山倒海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慌乱地、下意识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顾承舟的眼神骤然变得更加幽深,那里面翻涌的情绪更加剧烈,震惊、确认、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想说什么,目光却扫过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扫过她粗糙的手指,扫过她周围简陋冰冷的工位,以及那些屏息凝神、充满惊疑的围观目光。

他眼底翻腾的情绪如同被强行按下的风暴,迅速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覆盖。那是一种混合着难以置信、某种尖锐的刺痛,以及重新凝聚起来的、属于“顾总”的冷硬外壳。他紧抿的薄唇线条更加冷峻。

老马主任虽然不明所以,但敏锐地察觉到大老板的情绪不对,立刻试图打圆场,声音带着夸张的严厉:“顾总!这新来的不懂规矩!我马上处理!安琪琦!还不快……”

“闭嘴!” 顾承舟猛地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冰冷刺骨。老马瞬间像被掐住了脖子,脸憋得通红,一个字也不敢再说。

顾承舟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安琪琦脸上,那眼神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里面涌动着太多安琪琦看不懂的东西。他沉默了几秒,那几秒对安琪琦来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最终,他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低沉冷硬,却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问出的问题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现在……过得好不好?”

不是质问失误,不是训斥毛躁,甚至不是确认身份。而是一个如此简单,却又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下显得如此突兀、如此不合时宜、如此……直击灵魂的问题。

安琪琦彻底懵了。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训斥、开除、无视……唯独没有这一种。好?穿着工服站在流水线旁,手指被螺丝刀磨破,在主管的呵斥下战战兢兢,前途渺茫……这能叫好?可是,对着眼前这个光芒万丈的“顾总”,对着他身后那群西装革履、代表着另一个世界的人,她能说什么?

巨大的酸楚猛地冲上鼻尖,视线瞬间模糊。她死死咬着嘴唇内侧,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才勉强将那股汹涌的泪意压下去。她不敢再看他的眼睛,那里面有她无法承受的重量。她只能再次低下头,看着自己沾着油污的鞋尖,喉咙像被堵住,艰难地、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动作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却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顾承舟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看着眼前这颗低垂的、带着卑微和倔强的头颅,看着那身刺眼的蓝色工装,仿佛看到了时光开的一个巨大而残酷的玩笑。那个记忆中像野草一样生机勃勃、敢跟他抢鸡蛋、敢往他脸上糊泥巴的“安琪琦”,怎么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

他以为她……他以为她至少会像村里其他姑娘一样,嫁个不错的人家,过着平静安稳的日子。他甚至还曾……在某个疲惫的深夜,模糊地想起过那个夏夜的星空和那个胡说八道的“姐姐”,带着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遥远的暖意。他以为他们各自安好,在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上。

现实,却给了他如此沉重的一击。

他身后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像是助理的高管,敏锐地察觉到大老板的失态和现场诡异的气氛,上前一步,用职业化的、不容置疑的语气低声提醒:“顾总,下一个车间还在等您。时间……” 同时,他不动声色地给旁边两个穿着安保制服、人高马大的保安递了个眼色。

两个保安立刻会意,大步上前,一左一右,像两堵墙一样挡在了安琪琦和顾承舟之间,也隔绝了安琪琦的视线。他们面无表情,眼神冷漠,带着一种驱赶无关人员的强硬姿态。

“这位员工,回到你的工位。” 其中一个保安声音平板地命令道,语气里没有任何温度。

那冰冷的、驱赶的姿态,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安琪琦心中所有因重逢而掀起的惊涛骇浪,只剩下刺骨的寒冷和铺天盖地的难堪。她猛地抬起头,越过保安高大的肩膀,最后看了顾承舟一眼。

他站在那里,身姿依旧挺拔,像一座冰冷的雕塑。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保安的阻挡,落在她身上,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残留的震惊,有深不见底的幽暗,有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沉痛,但最终,似乎都被一层重新覆盖上去的、坚不可摧的寒冰所笼罩。他没有再看她,也没有再开口,只是微微侧过头,对助理极轻地点了一下头。

“继续视察。” 助理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决断。

顾承舟转身,迈开长腿,不再有丝毫停留。深灰色的挺拔背影,在众人簇拥下,决绝地离开了安琪琦的视线范围,走向车间的另一端,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相认和那句突兀的询问,从未发生过。

“哔——” 刺耳的开线哨声响起。

“开工!都愣着干什么!干活!” 老马主任惊魂未定,立刻把所有的怒火和恐惧都撒在了工人身上,声音尖利刺耳。

传送带再次“咔哒、咔哒”地运转起来,机器的轰鸣重新主宰了空间。工人们如梦初醒,赶紧回到自己的岗位,但无数道或好奇、或探究、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依旧像针一样扎在安琪琦身上。

霞姐凑过来,脸上写满了八卦和难以置信,压低声音:“我的老天爷!安琪琦!你……你认识顾总?!他刚才问你……问你过得好不好?!怎么回事啊到底?!”

安琪琦没有回答。她机械地抓起传送带上的塑料外壳,拿起冰冷的螺丝刀,对准孔位,手腕用力一旋。

“咔。”

螺丝吃进塑料的声音,单调而重复。一滴滚烫的液体,终于挣脱了束缚,重重地砸落在冰冷的金属台面上,迅速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随即被传送带无情地带走,消失不见。

原来,平行线,真的会有相交的瞬间。只是那交点带来的,不是温暖的星光,而是冰冷的现实撕裂的、血淋淋的伤口。那个叫“小舟子”的男孩,连同那个有洪水、有星空、有泥巴仗的夏天,被彻底埋葬在了“顾总”冰冷的背影和保安无情的驱赶之后。齿轮,依旧冰冷地咬合着,碾过她卑微的、沾满油污的旧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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