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死寂,冰冷。
这是涅盘净土此刻最真实的写照。超远距离的亡命跃迁几乎榨干了最后一丝能量,原点核心缩小到仅剩拳头大小,光芒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李琰、石锋、韩铁、苏荷四人围坐其侧,气息萎靡到了极点,连维持自身形态都显得勉强。
沉重的伤势与近乎归零的能量储备,让这片曾经的希望之地,变成了星海中的一座漂流坟墓。
“老陈……”韩铁的声音嘶哑干涩,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那劳什子‘观测者’……还有系统说的……都是真的?咱们这宇宙,真就是他娘的一个……牧场?”
他的问题,也是所有人心头的巨石。
陈观(意识核心)的光芒微微波动,他共享了系统揭示的部分信息(隐去了自身变量标识等核心秘密),那“牧场迭代”、“清理程序”、“进程抹杀”的冰冷词汇,让所有人的心都沉入了谷底。
比面对一个强大的敌人更可怕的,是发现自己的整个存在,都可能只是一个被设定好的程序,而他们,是即将被清除的错误代码。
“真与假,如今已不重要。”陈观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燃烧的平静,“重要的是,系统给出了两条路。找到‘逻辑核心原始密钥’,或者‘源初代码稳定片段’,我们才能提升权限,摆脱‘异常’标记,获得在这‘牧场’中继续存在的资格。”
他展示了灵珂最后传递来的精神印记。印记中包含了灵能星域古老传说里关于“逻辑核心密钥”的只言片语——密钥并非实体,而是一段特殊的“初始指令序列”,据说被逻辑与创造之神封存在其诞生之地,也就是万法星域的最核心。同时,印记中还附带了一副极其模糊的、指向万法星域核心区域的星图碎片,比他们之前获得的任何路径都要深入。
希望微茫,但并非完全黑暗。
“干!管他牧场不牧场,想弄死老子,就得先问问老子的拳头答不答应!”韩铁猛地捶了一下地面(意念体动作),牵动伤势让他龇牙咧嘴,但眼神中的凶悍却未曾熄灭。
“密钥……初始指令序列……”石锋眼中逻辑核心的光芒艰难地闪烁着,“如果能获得它,或许不仅能解除标记,甚至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或改写归零者的底层指令?”
这个大胆的猜想让众人精神一振。
“当务之急,是恢复。”李琰强撑着分析现状,“净土能量枯竭,规则结构受损严重,以我们现在的状态,别说再去万法星域,就是进行一次短程跃迁都可能彻底崩解。”
苏荷轻轻点头:“冥河感应到此地规则贫瘠,几无外力可借。”
绝境,真正的绝境。
陈观沉默着,意识扫过黯淡的净土,扫过重伤的伙伴,最后落在那悬浮在一旁、同样因能量过度消耗而光芒微弱的“源胚”碎片上。
突然,他灵魂深处那与系统融合的“变量”本质,再次传来一丝微弱的悸动。并非系统提示,而是一种……本能的指引。仿佛他这超脱此世框架的存在本身,就是某种意义上的“非常规能源”。
一个疯狂而危险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
“或许……我们并非完全没有‘养料’。”陈观缓缓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净土的根基,是我们的规则体系与能量循环。但我的‘本质’……或许可以作为一种……催化剂,或者……替代能源。”
他指的是他那“异世变量”的灵魂本源!
“老陈!你想干什么?!”韩铁立刻吼道,“燃烧神魂?那是自毁之道!”
“不,不是燃烧。”陈观摇头,目光落在那“源胚”碎片上,“是‘编译’。将我的‘变量’特质,作为一种特殊的‘指令’,尝试编译、激发‘源胚’本身蕴含的、我们无法直接利用的……本源之力。”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尝试!用自身最本源的、超越规则的特质,去刺激另一个本源之物!成功,或许能获得一丝逆转乾坤的力量;失败,轻则陈观灵魂受创,重则可能引发“源胚”的未知暴走,甚至引来“观测者”的更直接干预!
风险巨大,但……他们还有选择吗?
“我不同意!”李琰斩钉截铁,“太危险了!我们还可以想办法慢慢汲取虚空能量……”
“我们没有时间了。”陈观打断她,目光扫过众人,“‘观测者’不知何时会再次扫瞄。归零者不会放弃追杀。缓慢恢复,等于坐以待毙。”
他看向石锋:“计算最优方案,将风险降到最低。”
他看向韩铁、苏荷、李琰:“如果我失控,或者源胚暴走,立刻带着净土核心,执行‘火种计划’,能走多远走多远。”
没有慷慨激昂的誓言,只有平静的安排后事。
众人沉默,最终,沉重地点头。
陈观不再犹豫,意识完全沉入那“变量”本质之中。他不再将其视为自身的一部分,而是当作一种客观的、独特的“规则工具”,开始小心翼翼地、如同在刀尖上编制最精密的代码般,将其化作一缕缕极其细微、却蕴含着“绝对不同”特质的流光,缓缓注入那“源胚”碎片。
起初,源胚毫无反应。
随着“变量”之力的持续注入,源胚表面的七彩微光开始如同呼吸般明灭起来。它似乎在“识别”这种从未接触过的力量。
突然,源胚猛地一颤!内部那星云生灭的景象骤然加速!一股远比之前培育时更加精纯、更加接近万物本源的微弱力量,被成功引导了出来!但这力量极其狂暴,充满了不确定性,仿佛随时会炸开!
“就是现在!引导它,修复净土!”陈观低喝,同时全力维持着“变量”之力的稳定输出。
李琰、石锋立刻动手,以残存的阵法与算力,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丝被激发出的本源之力,如同甘霖般,洒向净土千疮百孔的规则结构与枯竭的能量核心。
滋啦……嗡……
奇异的变化发生了。那被本源之力触及的规则裂痕,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加固,甚至变得更加坚韧,隐隐带上了了一丝源初的特性!枯竭的能量核心也如同久旱逢甘霖,开始重新焕发出微弱的生机!
有效!而且效果惊人!
但这过程对陈观的消耗是巨大的!他的意识核心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那“变量”本质的输送也变得断断续续。这无异于是在用他的灵魂本源,来修补净土!
“老陈!够了!快停下!”韩铁急得双目赤红。
陈观没有停止。他知道,一旦中断,前功尽弃,而下次未必还能成功。
就在他感觉灵魂即将被抽空,意识即将陷入黑暗的刹那——
那被激发出的本源之力,在修复净土的同时,似乎也触动了灵珂给予的那枚精神印记!印记中那幅模糊的星图碎片,在本源之力的灌注下,竟然变得清晰了一丝!指向了一个更加具体的坐标区域!
同时,系统面板上,那关于“逻辑核心原始密钥”的任务描述下,悄然浮现了一行新的小字:
【检测到相关线索活性化……密钥具体形态推测:‘初始指令序列’可能与‘逻辑核心’诞生时记录的‘第一因’有关……】
第一因!
也就在这一刻,陈观再也支撑不住,意识猛地陷入一片黑暗。那“变量”之力的输送戛然而止。
“陈观!”
众人惊呼,立刻上前。
所幸,他只是力竭昏迷,灵魂本源受损,但并未崩溃。而净土,在那丝本源之力的滋养下,虽然远未恢复,但最致命的规则裂痕已被修复大半,能量核心也重新开始了缓慢的自我恢复,至少……暂时脱离了崩解的危机。
李琰小心翼翼地收起那变得清晰了一些的星图碎片,石锋记录下了“第一因”的关键信息。
希望,在付出了惨重代价后,似乎又向他们靠近了一小步。
韩铁看着昏迷的陈观,又看了看那同样消耗过度、光芒重新变得微弱的“源胚”碎片,紧紧握住了拳头。
“密钥……‘第一因’……老子记住了。”
星盟的薪火,在这片绝境废土中,以近乎自毁的方式,顽强地……重新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