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地下河道比预想中更加漫长和曲折。河水冰冷刺骨,流速时急时缓,河道两侧的岩壁湿滑,布满了散发着微弱磷光的苔藓和形态诡异的钟乳石。黑暗是这里的主旋律,只有灰鸮头盔上经过强化的照明灯和柳念偶尔引导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水生植物,提供着有限的光明。
然而,与之前逃亡时的狼狈和绝望不同,这一次的潜行,带着一种潜龙出渊般的、内敛的锐气。
楚青天游在最前方,他甚至不需要刻意划水,心念微动,周身那新生能量形成的力场便自然而然地排开河水,推动着他如同游鱼般灵巧地前进。他能清晰地“看”到水下数十米内的一切细节——潜伏在石缝中的盲虾,随着暗流飘荡的微生物群,甚至能感知到河床深处几条能量脉络的微弱流向。这种感知并非依赖视觉或听觉,而是一种能量层面的、全方位的“域”。
他尝试着将一丝能量凝聚于指尖,对着侧面一块突出的、异常坚硬的黑色岩石轻轻一划。
没有声音,没有火星。那岩石如同被最锋利的激光切割过一般,悄无声息地滑落下一角,断面光滑如镜。
楚青天心中微震。这只是他随意为之,甚至未动用“火种”核心的力量。这新生能量的精纯与锋锐,远超他的想象。这不仅仅是治愈和强化,更是赋予了他在微观层面进行物质干涉的可怕能力。
柳念紧随其后,她的行动更加飘逸。她似乎完全融入了水流之中,不需要任何动作,河水便托举着她前进,仿佛她是水流本身的一部分。她闭着眼睛,似乎在全神贯注地“聆听”着这条地下河的生命脉动。偶尔,她会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岩壁某处生长的一簇散发着蓝光的苔藓上,那苔藓便会更加明亮几分,将她前方的水域照耀得更加清晰。她甚至能提前数十米感知到前方水流的微妙变化和潜在的漩涡,及时发出预警。
她的能力,已经从简单的沟通,进化到了更深层次的“共鸣”与“引导”。
灰鸮断后,他的动作依旧精准高效,但明显轻松了许多。覆盖在装甲表面的结晶层似乎能自动吸收水中微弱的能量,补充着他那本就所剩无几的储备。他的传感器不断收集着周围的环境数据,特别是能量波动和空间稳定性参数。
“河道能量梯度与柳念小姐感知一致,指向性明确。”灰鸮的声音通过短距加密通讯传来,稳定而清晰,“未检测到追踪信号或预设陷阱。天穹科技的监控网络在此区域确实存在盲区或……被其他优先级更高的事件干扰。”
这个“其他事件”,不言而喻。
三人沉默地前行了数个小时,河道开始逐渐变得宽阔,水流也趋于平缓。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天光,以及更加清晰的水流声——他们即将抵达出口!
在冲出出口前,楚青天示意暂停。他需要确认外部的情况,也需要……稍微适应一下这具充满力量的身体,以及测试一下新能力的实战效果。
他们在一处靠近出口、被巨石遮挡的浅滩悄然上岸。外面正值黄昏,夕阳的余晖透过茂密的树冠,在氤氲着水汽的空气中投下道道光柱。他们身处一条宽阔河流的岸边,四周是典型的三角洲雨林景象,但与之前那片被能量污染的区域相比,这里的生机更加纯粹和盎然。
“我先出去探查。”楚青天低声道。他深吸一口林间湿润的空气,感受着体内能量与外界环境的和谐共鸣。他不再像以前那样需要刻意隐藏气息,而是自然而然地将自身的存在感“融入”了周围的环境场中,如同水滴汇入大海。
他如同鬼魅般掠出藏身之处,脚步落在铺满落叶的地面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的感知域迅速扩张,覆盖了方圆数百米的范围。昆虫在叶片下爬动,树蛙在枝头鼓噪,一条蟒蛇在远处的灌木中缓缓游弋……所有生命的迹象都清晰地反馈在他的意识中。
没有无人机,没有搜索队,甚至连之前那种无处不在的、被监视的微弱感觉也消失了。
林清瑶的行动,果然吸引了绝大部分的火力。
确认安全后,楚青天向后方打了个手势。柳念和灰鸮也迅速跟了上来。
“我们需要食物,以及确定当前精确位置。”灰鸮说道,他的电子眼扫视着周围的植被和天空,试图通过星象(如果能看见的话)和植物种类进行粗略定位。
“交给我。”柳念闭上眼睛,将手按在旁边一棵巨大的格树的板状根上。片刻后,她睁开眼,指向东南方向:“那边不远有一片野蕉林,还有一些结果子的灌木。至于位置……”她微微蹙眉,似乎在努力解读从植物生命场中获取的、更加抽象的信息,“我们好像……被那条地下河带到了主河道的一个支流,这里距离我们之前遭遇银翼的地方,直线距离可能已经超过两百公里,更靠近三角洲的东部边缘了。”
这是一个好消息!他们不仅成功脱离了最危险的区域,还大大缩短了离开雨林的距离。
灰鸮迅速根据柳念提供的信息更新了内置地图的估算位置。“如果方向正确,继续向东南前进,大约三到四天的路程,有可能抵达一个已知的、与外界有少量接触的土着部落聚居区边缘。那里或许能找到离开雨林的机会。”
目标明确,士气振奋。
趁着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柳念很快采集来了足够的野蕉和几种酸甜可口的浆果。楚青天则尝试着运用新能力,将能量凝聚成无形的“刀刃”,轻易地斩断了几根碗口粗的枯枝,用于生火。他甚至能精确控制能量的输出,让枯枝从内部被引燃,升起一堆几乎无烟的篝火。
夜幕降临,篝火旁,三人围坐,享用着简单的食物。气氛不再像之前那般压抑,但凝重依旧。
“我们必须尽快建立起自己的据点。”楚青天撕下一块香蕉,沉声道,“天穹科技不会永远被林清瑶吸引注意力。一旦他们处理完内部问题,或者确认无法捕获林清瑶,必然会以更大的力度来搜寻我们。单靠我们三个人,流亡下去,迟早会被找到。”
柳念点了点头,她看着跳跃的火光,轻声道:“我们需要帮手,需要信息,需要资源。”她想起了“星火同盟”,但那毕竟远水难救近火,而且经过“蓬莱”一役,“星火”内部是否依然可靠,也需要验证。
灰鸮接口:“建立据点需要几个基本条件:隐蔽的地理位置,稳定的水源和食物来源,一定的防御能力,以及……最重要也最困难的——可靠的人手和获取外界信息的渠道。”他顿了顿,“那个土着部落聚居区,或许可以作为一个临时的接触点和情报来源。但要想长期对抗天穹科技,我们需要更强大的盟友,或者……自己打造一个势力。”
自己打造一个势力!这个想法让楚青天心头一震。这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但看着自己蕴含着“火种”的双手,看着身边脱胎换骨的柳念和灰鸮,一股前所未有的野心和责任感,在他心中悄然滋生。
母亲留下的研究,妹妹承受的痛苦,无数被黑曜石和天穹科技迫害的生命,还有那高悬于全人类头顶的、“裁决团”那冰冷的威胁……这一切,都需要力量去改变。
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但若能将星火汇聚呢?
“那就从这里开始。”楚青天握紧了拳头,眼中燃烧着坚定的火焰,“先抵达那个聚居区,获取情报,联系可能的朋友。然后,寻找机会,建立我们自己的‘根据地’!”
就在他们初步规划着未来时,灰鸮的电子眼突然猛地转向西北方向的天空,幽光急剧闪烁!
“高强度能量信号!多个目标!速度极快!是……高速突击舰的引擎特征!方向……直指总部坐标!”
楚青天和柳念瞬间站起,脸色凝重。天穹科技的反应速度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快!这显然是派往总部区域,执行对林清瑶追捕或者“清道夫”协议的力量!
“他们动用了高速突击舰……看来林清瑶造成的麻烦不小。”灰鸮冷静地分析,“这确实会为我们争取更多时间,但也意味着,总部的防御和追捕力度会空前提升。我们必须更快行动。”
遥远的夜空中,数道拖着湛蓝色尾焰的光点,如同死神的信标,划破天际,朝着天穹科技总部的方向疾驰而去。
猎杀,已经升级。而他们这三个刚刚获得新生的“变量”,必须在这场席卷全球的风暴彻底爆发前,积蓄起足以燎原的星火。
楚青天感受着体内“火种”那稳定而温暖的搏动,望向东南方那未知的前路。
旅程,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不再只是逃亡,而是……远征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