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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脉尽头是我家?

罗盘疯转指向终南山裂隙的瞬间,我背包里失踪三年的哥哥的日记突然发烫,翻开只见一行血字浮现:“快逃,他们不是人——”洞窟深处却传来哥哥熟悉的呼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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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南山的阴翳吞没了最后一丝天光,空气里浸满了腐叶和湿土的沉重气息。我站在那道深不见底的地裂前,手心里的罗盘正疯了似的嘶鸣。指针不是转动,是抽搐,是绝望的挣扎,死死咬住裂隙的方向,仿佛要把整个罗盘拽脱我的手,投入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三年来,我循着兄长李琰留下的零星痕迹踏遍山河,最终停在了这终南山的鬼斧神工——或者说,鬼蜮入口——之前。

冷意顺着脊椎爬升。

就在这时,身后背包里猛地爆开一股灼人的热浪,烫得我几乎叫出声。我手忙脚乱地扯开背包,那本边缘卷曲、纸页发黄的日记本静静躺在最底层,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散发着不祥的高热。

是哥哥的日记。他失踪后,我在他空荡荡的出租屋里找到的,除了扉页上他的名字,余下全是无法参透的空白。

我颤抖着拿起它,烫,几乎握不住。刚翻开泛黄的封皮,异变陡生。

空白的纸页上,毫无征兆地,一个血色的字迹疯狂渗出、蔓延,像是有一支无形的笔饱蘸鲜血,正在急速书写。那血色刺目粘稠,带着一股铁锈般的腥气,几乎要滴落下来。

快逃

它们不是人——

字迹癫狂,力透纸背,是濒死的呐喊被凝固在纸页上。

我头皮瞬间炸开,血液冻结,猛地抬头四顾。四周只有更深的寂静和蠕动加深的山影,每一块岩石后面都像藏着东西。不是人?那是什么?

寒意还未彻底攫住心脏,地裂深处,一道声音穿透死寂,飘飘忽忽地传了上来。

“小铭……”

那声音被洞壁扭曲,裹挟着潮湿的回音,却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进我记忆最深处,撬开了尘封的锁。

是哥哥!

是李琰的声音!绝不会错!

那呼唤里带着一种诡异的疲惫,却又无比清晰,一遍遍叫着我的小名,牵引着,诱惑着,与纸页上那血淋淋的警告疯狂对冲。

血字在掌心滚烫,像诅咒的烙印。

洞窟深处的呼唤却缱绻如魔咒,一声声,敲打在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哥哥……在里面?那这警告是谁留下的?三年前的他?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冰冷的恐惧和灼热的渴望将我撕扯。那本日记烫得惊人,几乎要在我手中燃烧起来。裂隙深处吹出的风带着一股陈腐的土腥气,那呼唤还在继续,微弱,却执拗,钻进耳膜。

逃?

还是下去?

罗盘在我另一只手里发出最后一声高亢的嗡鸣,指针“啪”地一声,竟生生崩断,弹飞出去,消失在黑暗里。

最后的指引也断了。

我盯着那深不见底、仿佛巨兽喉咙的裂隙,哥哥的声音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拖拽着我的灵魂。

良久,我猛地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腐味的空气,将那张写着血字的纸页狠狠揉攥在掌心,另一只手摸向腰间的强光手电。

指尖都在抖,但我按亮了它。

光柱刺入黑暗,切开一道微弱的光路,却照不透那浓稠的墨色。

我抬脚,迈出了第一步。

靴子踩在松散的石块上,发出一声清晰的滑落声,很快被下方的寂静吞没。

我朝着那呼唤的源头,朝着哥哥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步一步,坠入终南山的腹腔。

光柱劈开粘稠的黑暗,像一柄颤抖的银刃,每一次晃动都切割出嶙峋石壁扭曲蠕动的幻影。空气彻底变了质,冰冷、滞重,饱含着万年不见天日的霉尘和另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味——像是铁锈、朽骨,又混合了一丝诡异的、几乎被完全掩盖的甜腻。

哥哥的呼唤时断时续,被洞穴的曲折放大又扭曲,有时近在耳畔,下一秒又飘忽到遥不可及的深处。那声音里的疲惫感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平直的、机械的重复,每一次呼唤我的名字,都让掌心里那团攥着的日记纸页更烫一分。

“小铭……来……”

“小铭……”

血字的警告灼烧着皮肤,“它们不是人——”那癫狂的笔迹几乎要烙印进骨头里。我被这两种力量撕扯着,向下,不断向下。坡道陡峭而湿滑,脚下全是松动的碎石和某种滑腻的苔藓。手电光所能照见的范围有限,两侧石壁渐渐不再是粗糙的天然岩层,开始出现人工开凿的痕迹——平整的石板,模糊的刻线,但都被厚厚的灰白色菌斑和蛛网般的黑色脉络所覆盖,如同生了溃烂的疮痂。

寂静被另一种声音取代。不是呼唤,是细微的、持续的窸窣声。从四面八方渗透出来,像是无数爪尖在挠刮岩石,又像是某种粘稠液体缓慢滴落、汇聚。手电光扫过,偶尔能瞥见阴影里有东西飞快窜过,细小、苍白,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轨迹,消失在更深处的孔洞裂隙里。

我的心跳声在狭窄的通道里轰鸣,几乎要盖过那诡异的呼唤和窸窣声。

通道在前方变得开阔,手电光柱猛地失去了阻碍,向前延伸,照出了一片巨大的、无法估量的地下空间。光无法触及它的顶部,也照不到对面,只能看到一根根巨大的、需要数人合抱的石柱拔地而起,支撑着无边的黑暗。这些石柱上雕刻着繁复无比的花纹,并非龙凤祥云,而是扭曲的、难以名状的几何图案和仿佛挣扎嘶嚎的模糊人形,同样覆盖着那些令人作呕的灰白菌斑。

空气中那股甜腻腐朽的气味浓得化不开了。

而哥哥的呼唤,变得无比清晰,就从这片巨大洞窟的中央传来。

我僵在通道出口,手电光颤抖着向下扫去。

光柱的边缘先是照见了地面——那不是岩石,而是一种暗沉的、仿佛经过打磨的材质,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同样灰白的粉末。光柱继续向前移动,猛地定格!

洞窟中央,并非空无一物。

那里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用同种暗沉材质垒砌的祭坛。祭坛呈圆形,表面刻满了与石柱上同源的、令人头晕目眩的扭曲图案。而祭坛的周围,影影绰绰地,跪伏着数十个身影。

它们穿着破烂的、依稀能辨认出是现代登山服或附近村民衣物的破布,身体干瘪僵硬,皮肤是死灰般的白色,紧紧包裹着骨头。它们一动不动,以最虔诚的姿态匍匐在地,面朝祭坛中心。

它们不是人。

日记的警告尖叫着在我脑中炸开。

而祭坛的正中心,躺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我熟悉的、三年前哥哥离家时穿的蓝色冲锋衣,虽然沾满了泥土和污渍,但我绝不会认错。他仰面躺着,双手交叠在胸前,姿态安详得可怕。

“小铭……”呼唤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清晰得不能再清晰。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冲上头顶又瞬间冰冷。哥?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最后的坡道,踉跄着踩过那层灰白的粉末,奔向祭坛。我无视了周围那些跪伏的、非人的存在,眼里只有那个躺在中心的身影。

越靠近,那股甜腻的腐朽味越重。

几步之遥,我猛地停住脚步。

手电光直直地打在李琰的脸上。那是他的眉眼,他的鼻梁,他的嘴唇,三年岁月似乎未曾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只是苍白,白得如同周围跪伏的那些东西一样,没有一丝血色。

他的眼睛紧闭着。

但他的嘴唇,却没有动。

那一声声清晰无比的“小铭……来……”,不是从他的嘴里发出的!

那声音……那声音是从这整个洞窟的四面八方传来的!是那些石柱?是祭坛?还是……那些跪伏的东西?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紧了我,我浑身冰凉,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就在这时,祭坛上,李琰的眼睛猛地睁开了。

没有瞳孔。

没有眼白。

只有两颗完全浑浊的、像是覆盖着厚厚菌斑的、灰白色的球体。

同时,他交叠在胸前的双手,那双苍白得如同石膏的手,猛地抬起,以一种绝非活人能有的、僵硬又迅捷的速度,抓向我的手腕!

掌心那团日记纸页瞬间变得滚烫如烙铁,几乎要烧穿我的血肉!

“——!”我喉咙里挤出一声短促的惊骇尖叫,猛地向后抽手。

他的手指擦过我的皮肤,冰冷,坚硬,如同石头。

那冰冷的触感像毒蛇一样窜上我的手臂,直冲大脑。我魂飞魄散,死命一挣,嗤啦一声——袖口被那石雕般的手指扯裂,我踉跄着向后跌去,重重摔在覆盖着灰白粉末的地面上。

手电筒脱手飞出,哐当乱响,光柱疯狂地在地上旋转、扫射,将那些跪伏的僵硬身影和巨大的石柱切割成晃动的、支离破碎的恐怖片断。

祭坛上,李琰——那穿着我哥哥衣服的东西——已经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它的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的“咔咔”声。那双完全没有瞳孔的灰白色眼睛,漠然地“看”着我摔倒的方向。

它张开了嘴。

“小铭……”

哥哥的声音再次从它口中流出,却比之前更加平板,更加空洞,像是坏掉的留声机在重复播放一段磨损的唱片。但这声音在死寂的洞窟里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穿透力。

更可怕的是,随着它的呼唤,周围那些原本一动不动跪伏着的“东西”,开始有了反应。

离我最近的一个,穿着破烂深色登山服的身影,它的头颅发出一种干涩的、像是朽木被强行扭断的“嘎吱”声,一点点,一点点地转了过来。

灰白色的、覆盖着菌斑的脸颊。深陷的眼窝里,是两点毫无生气的黑暗。

它的嘴巴也缓缓张开,露出里面同样灰暗的、看不到牙齿的空洞。

“……来……”

另一个声音加入了呼唤,嘶哑,破碎,完全不似人声,却奇异地模仿着李琰的语调。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祭坛周围,那数十个匍匐的身影,开始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转动头颅,或是抬起它们干枯的手臂,指向我的方向。关节活动的“咔咔”声连绵响起,汇成一片细微却恐怖的合唱。

它们全都张开了嘴,用各种破碎、嘶哑、非人的声音,重复着那两个字:

“小铭……”

“来……”

“小铭……”

“来……”

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层层叠叠,将我包围,挤压。它们灰白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全部聚焦在我身上。

我被这恐怖的一幕骇得几乎心脏停跳,手脚并用地向后猛蹭,背脊狠狠撞上一根冰冷的、刻满扭曲花纹的石柱,无路可退!

手电筒的光柱还在不远处地上滚动,光线扫过祭坛,扫过那些正在“活”过来的躯壳,扫过它们空洞的眼睛和嘴巴。

祭坛上的“李琰”缓缓地、极其不协调地挪动双腿,似乎想要从祭坛上下来。它的动作笨拙,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执拗的意图。

跑!

必须跑!

我的大脑终于从极致的恐惧中榨出一丝指令。我猛地翻身,甚至来不及站直,几乎是趴伏着,朝着我来时的那个狭窄通道口爬去!

手掌按在厚厚的灰白粉末上,冰冷刺骨,那粉末下似乎还有什么硬硬的小颗粒……

我顾不上一切,拼命向前爬。

身后的呼唤声变了调,不再是模仿哥哥的平稳,而是掺入了一种尖锐的、急迫的嘶嘶声,像是无数张嘴巴在倒抽冷气。同时,那窸窸窣窣的、爪尖挠刮的声音陡然放大,变得密集如雨点!

我不敢回头,手脚并用,肺部火辣辣地疼,吸进的每一口空气都充满了那甜腻的腐朽味。

通道口!那个相对狭窄的出口就在前方几米之外!那是唯一的生路!

就在我的手即将够到通道边缘粗糙岩石的瞬间——

一道瘦小黑影如同闪电般从通道顶部的阴影里倒吊着扑下!

那东西只有孩童大小,通体苍白,四肢细长得不成比例,指尖锐利如钩。它没有眼睛,整张脸上只有一张裂开到耳根的、布满细密尖牙的嘴!

它发出一种高频的、能刺穿耳膜的嘶叫,直直朝我的面门扑来!

我吓得肝胆俱裂,猛地向旁边一滚!

那东西擦着我的头皮飞过,利爪带风,咔嚓一声抓在我刚才位置的石壁上,留下几道深刻的划痕。

我连滚带爬,终于一头撞进了狭窄的上升通道,不顾一切地向上攀爬!

身后,洞窟深处,那汇聚了数十个非人存在的呼唤声变成了统一的、愤怒的尖啸,混合着那种细小生物密集的爬行声,汹涌地追了上来。

还有“李琰”那平板却执拗的声音,穿透所有噪音,钉在我的背心:

“小铭……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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