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无数次,或许是最后一次,总归,不是第一次。
……
万镜重渊是个什么地方?
你没听过?
这很正常。
要是所有名词你都懂了,那我还当什么旁白?
旁白的意义就在于可以帮你解释你不懂的地方——或许还有一点,可以多说两句话。
润物细无声嘛。
至于万镜重渊,在文明词典里面是没有这个词的相关典意的。
由此,可以说明这是弥莫撒自己取的名字——当然,这不是第一次了。
那么,是什么意思呢?
简单说,就是平行世界的交界处。
这也就是弥莫撒所说的好玩的。
不妨来一期说文解字,重,在这里面是什么意思呢?
重复的重。
所以不要读成重嗷。
你知道的吧?
那为什么是重复的重呢?
这就得提到我们的道德圣人刀客塔了。
有奇妙的同理心,始终如一的博士先生不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坚定地帮助泰拉人民摆脱源石病。
所以在绝大多数的平行泰拉里面,尽管过程有奇形怪状的情况出现,结局都是相似的。
你注意到了绝大多数对吗?
对的,总有例外。
不过先按下不表。
从上面的解释,也能清楚地知道这里还是没有跳出“泰拉”,对吗?
是的。
当思维边界向内折叠,再由内往外展开你就能看到这个地界。
前文明也能够达到这个地方,但他们没有。
他们相信已知的命运不再是命运。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此时的弥莫撒身上不再是那身指挥服,而是沙滩裤带花衬衫。
他双手插兜,看着巴士内的罗德岛大家,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一个人都没少,那么,我们发车咯。”
巴士?
喔,原罪组装而成的巴士,可以在这里带着大家集体移动。
“队长你玩得也太大了一点吧。”沧竹吐槽道。
“嗨,驾驶过程中不允许与司机讲话。”弥莫撒白了两眼沧竹,“万一开车撞到花花草草就不好了。”
“……我记得你现在是醉驾吧。”
“那咋了。”弥莫撒不以为然,“这里没法律。”
“那你刚刚说的是?”
“乘客守则。”
“……”
博士安静地坐在后排靠窗,看着外面的景象。
他能看到的,是千千万万个他。
而在那些他里面……他看到了她。
那是谁?
“喔,现在,全体成员可以往外看,这外面,学名叫做可能。”
巴士在虚无中平稳地行驶着,窗外并非漆黑的真空,而是流动的、变幻莫测的光影。无数模糊的碎片景象如同老式电影胶片般飞速闪过,又像是无数面破碎的镜子,映照出光怪陆离的片段。
“可能?”阿米娅趴在窗边,耳朵因为好奇而微微竖起,试图看清那些飞速流逝的画面,“那些是……什么?”
能天使也挤到窗边,日光灯管几乎要贴在玻璃上:“哇!我看到我了!……呃,好像是另一个我?在……在教堂里祷告?!”
画面闪烁不定,但每一个人眼里的画面都是他们自己。
每一个片段都似曾相识,却又带着微妙的差异,仿佛是同一首曲调在不同乐器上奏出的变奏。
弥莫撒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单手扶着并不存在的方向盘,目光扫过后视镜里一张张或惊讶或困惑的脸,“是‘可能’的你。是每一个选择分岔路口后,走向不同方向的‘可能性’。”
沧竹看着窗外一个片段——那是他在尚蜀的医馆里,正对着一个复杂的药方蹙眉沉思,而另一个年长些的身影正在旁边指点。他轻轻叹了口气,“这就是……‘万镜重渊’?”
“名字挺酷吧?我取的。”弥莫撒有点得意,“这里算是……所有‘可能性’的沉积层。时间在这里不完全是线性的,更像是一条奔腾的大河,而这里就是河岸边被冲刷上来的、千奇百怪的鹅卵石。”
博士依旧沉默地看着窗外。
那是一个实验室般的环境,灯光柔和。一个穿着白色研究服的女性背影,正低头操作着复杂的仪器。
似乎……与他亲密无间。
普瑞赛斯。
这个名字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想起了凯尔希听到他提到这个名字时的表情。
他并没有因此对这个名字做出什么主观的判断。
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这个?
是真实发生过的过去,还是……仅仅是无数可能性中,侥幸走向了美好方向的一个泡影?
“博士?”阿米娅敏锐地察觉到了博士的异常,轻声呼唤道。
博士猛地回过神,收回目光,掩饰性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巴士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些,窗外的光影流动得更加迅速,如同奔涌的彩色河流。
大家都在感叹自己可能的样子,有些激动。
与沧竹和博士两人格格不入。
包括德克萨斯,耳朵似乎还有些泛红。
至于白絮?
睡了过去。
或许是保护机制?
谁知道呢。
“接下来,你们看到的是你们的过去。”弥莫撒播报着。
他全程没有往窗外看过一眼。
窗外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那些代表着未来无限分支的、充满不确定性的模糊碎片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些色调更为沉郁、轮廓却异常清晰的画面。
它们如同褪色的老照片,缓缓流过车窗。
“过去……”阿米娅轻声呢喃,双手不自觉地按在车窗玻璃上,仿佛想要触摸那些流逝的景象。
她看到了抽象沉船,一个戴着兜帽的身影在硝烟中向她伸出手,那双属于博士的眼睛。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博士。
拉普兰德银灰色的瞳孔微微收缩。
窗外闪过的是一片叙拉古的燃烧火焰。那是德克萨斯,眼神冰冷如她手中的剑;那也是她自己,脸上带着近乎疯狂的、属于狼的狞笑。
德克萨斯则是看眼前的血腥,久违地有些动容。
沧竹看到的则是尚蜀连绵的雨幕和青石板路,左手断指的中年人同他在草地上聊着什么。
博士的呼吸几不可察地屏住了。
窗外的画面不再是模糊的可能性,而是尖锐的、带着强烈既视感的现实片段。
实验室,仪器,运行声。
那个穿着白色研究服的女性——普瑞赛斯,这次清晰地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温和而睿智的笑容,嘴唇微动。
“不准忘记我。”
伊芙利特看到的是在莱茵生命的日子,赫默看到了曾经的样本采集,赛雷娅看到了以前读书的日子,古米则是看到了高中的那段地狱。
巴士内一片寂静。
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过往碎片中,那些或痛苦、或温暖、或遗憾、或迷茫的记忆被无声地投射在车窗这块巨大的屏幕上。欢乐的派对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近乎哀悼的氛围。
过去如同幽灵,搭乘着这辆奇异的巴士,与现在的他们并肩同行。
弥莫撒依旧没有回头,也没有看后视镜。
他只是随意地调整了一下并不存在的“方向盘”,巴士的速度似乎放缓了一些,仿佛在体贴地给予乘客们消化这些情绪的时间。
他的侧脸在窗外流动的光影映照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