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溪不敢犹豫,穿行在牡丹花树的间隙中,原路回了后院。
春花正在专备给女眷们更衣的厢房外焦灼徘徊,见小姐平安回来,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楚南溪重新穿戴完毕,主仆二人回到后堂宴席,正好见到有小厮从外面匆匆忙忙行至魏夫人跟前,附耳悄声说了两句。
楚南溪此时草木皆兵,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随后见魏夫人叫来贴身嬷嬷交代两句,嬷嬷跟着小厮一起出去,一路还招呼上几个站在墙边的随候婢女。
这架势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溪表姐!”
王灿儿在楚南溪耳边大叫一声,她这才回过神来,不由得揉揉耳朵嗔道:“叫这么大声作甚?我耳朵又没聋。”
“还说你没聋?叫你几百声都听不见。”
王灿儿嘻嘻笑着,她盘算了一晚上,自己的暖女宴既不能像溪表姐那样敷衍了事,也不要像魏向晚这样没了自我,可若是嫁给沈不虞,礼仪排场都不会少吧?她满肚子话正想跟表姐说。
“有那么夸张吗......灿儿,你瞧那些婆子丫鬟都鬼鬼祟祟跑什么?是不是外面出了事?”楚南溪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王灿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确实看见丫鬟们鱼贯而出,但她却笑表姐大惊小怪:
“人家哪有鬼鬼祟祟,刚才司仪已说,今晚魏府要大放烟花,她们应该是出去准备。”
果然,听见司仪请席上夫人、小姐们移步到后堂廊下去看烟花。
虚惊一场。
放烟花是今日暖女宴最后一个项目,为了不堵车,烟花还未放完,楚南溪她们便告辞准新娘,出了尚书府。
府外停着各式来接主人的马车、驴车、肩舆、轿子,车夫、轿夫们像学校门口等着接孩子的家长一样,全都伸长了脖子朝门口张望。
墨阳很快找楚南溪,可他也没有谢晏的消息。
想着早走不堵车的人多了,尚书府门外此时已拥堵起来。
“抓贼!抓住他!”
嘈杂声中传出一个异类。
那喊声从相府马车前传来,楚南溪本能的攥紧了拳头,仿佛喊抓的,是她那留在危险之中的人。
“墨阳,看看前面怎么回事。”楚南溪隔着车帘扬声道。
“是,夫人。”
墨阳今晚的任务就是接夫人回府,郎主那边有其他人接应。夫人的话也是命令,郎主都要听,何况是他。
“抓住他!”那喊声还在继续。
被追逐的,是两个黑衣人,其中一人应该是个半大孩子,墨阳一拽缰绳,马车慢了下来。
“什么人?胆敢冲撞相府马车!”
伴随着马鞭抽出的骇人空响,墨阳厉声呵斥。
他与承影不同,武器便是这条千丝软鞭,鞭子内芯是由极细精铁丝编制而成,既规避了临安对武器的管制,又能抵挡武器,杀人于无形。
马车的阻挡,让黑夜人停顿了片刻,也就这须臾之间,后面几个尚书府护院冲上前,将其中一人扑到擒获,另一人却没了踪影。
“好叫官人知晓,这贼子趁尚书府办喜事人多眼杂,在门外贵人的马车上行窃。”那护院答道。
墨阳问:“可丢了什么?”
“偷的包袱已被追回,并未遗失什么,只可惜跑了个孩子。”
“知道了。你们去吧,莫惊了我家夫人。”墨阳并没急着驱动马车,他已感觉到车架尾部传来有节奏的敲击振动,是郎主。
也许是因未失窃,护院们只拉着抓住的毛贼走了。
墨阳刚跳下车,谢晏从车后绕过来,一撩帘子钻进车厢,经过墨阳时,他低声道:“那小子在车底,抓来,我有话问他。”
谢晏的突然出现,让楚南溪又惊又喜,她拉住谢晏伸过来的手,还没来得及问话,马车又是一沉,一个黑衣少年被塞进了车厢。
车厢里点着那盏蕃琉璃灯,不是很亮,但足以看清对方相貌。
谢晏并未松开楚南溪的手,脸上却无甚表情,他问那少年:“你们刚才在那辆马车上看到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偷!我是第一次!官爷饶了我吧!”
“我只问你,那包袱里装的是什么?”谢晏语气波澜不惊,眼神却如刀子那般,令那少年不敢直视,
“你若不想说,我可以让你永远开不了口。”
那少年战战兢兢道:“包袱......包袱里有金银珠宝,还有一块木板。”
“木板?什么样的木板?”
“就是这样、这样......”少年比划着木板的大小,像本书,“我们嫌它碍事,把木板从包袱里抽出来扔了。上面有很多字,我只认得一个......‘天’字,对是天字!”
那少年也就十一、二岁,混江湖的,看上去要比强迫狗子听传声筒的谢青临成熟许多。
“车厢里还有什么?”
少年摇摇头,他们是去偷东西的,发现了一包金银,哪里还会注意其他的东西。
见问不出什么,谢晏对前面的墨阳喊:
“停车,让他下去。”
“别赶我走,夫人慈悲,可怜可怜我吧,我是实在饿得受不了才去偷的。官人这会子赶我下去,肯定会被他们抓回去打死!”
那少年一咕噜翻身跪下给楚南溪磕头,嘴里不停说着,“夫人行行好,我是个江北过来的孤儿,爹娘路上把我弄丢了,被化子捡着,要饭长大,夫人就可怜可怜我这没爹娘的乞儿吧......”
楚南溪也就比他大几岁,和平年代长大的宝宝,哪里受得了别人给自己磕头?
反正以前捡过谢昶,也不在乎多捡一个。她拽拽谢晏的手,央求道:
“先带回去吧,等这件事平息了再让他走也不迟。”
谢晏心里不愿意,他不相信这孩子是第一次行窃,这种撒谎成性的人带回去,不一定养得熟。但他的小女人开口了,只能点头。
车厢里有外人,楚南溪和谢晏也不好说什么。
问了几句那少年的日常生活,才知他有名字,叫许应。
他走丢时也就两三岁,还不记事,养大他的化子许老头给起的这名字。
去年冬天,许老头死了,许应又成了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