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白的阳炎缓缓收回掌心，海水中最后一丝焦糊气息随之弥散。
唐忆悬浮在水中，平静地注视着那具彻底失去生机、残破的鳗兽尸体。
它不再抽搐，不再散发出强烈的敌意，只是随着海水的浮力微微晃动，然后开始缓缓向下方更深邃的黑暗沉去。
伤口处不再有血液渗出，焦黑的边缘在海水中呈现出一种怪异的质感。
刚才那一击，他并未动用强力法术，仅仅是凝聚了一道高度压缩的阳炎指劲，精准地贯穿了它早已破碎的颅骨节点。
对于一头重伤垂死、失去大部分反抗能力的三阶海兽，这已足够。
个人灵枢轻微震动，提示他获得了一些的贡献点。
标注为【补刀击杀重伤三阶原生掠食者，噬光盲鳗】。
【若带回尸体可获得额外贡献点】
然而，唐忆在意的并非这点奖励。
他更关注的是近距离观察这种原生海兽死亡时的能量逸散与生命形态。
太初烈阳反馈回来的信息很微妙，这种生物的肉体结构与能量回路，与主世界常见的灵兽确有不同，更偏向原始、高效和某种深海的冰冷特质。
远处，高阶战斗的轰鸣与能量波动依旧震撼着这片海域，但已逐渐呈现一边倒的态势。
援军们的强大令人心安。
这头鳗兽，不过是这场宏大冲突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注脚。
它的埋伏、袭击、重伤、逃亡、直至最后的死亡，在这片广袤而残酷的沧溟界中，或许每时每刻都在上演。
没有多余的感慨，唐忆用灵能牵制住它下沉的身躯，收回目光，转身。
深潜灵靴推进器发出微光，带动他的身体，流畅地划开水流，朝着星舰接驳平台的方向返回。
队友们应该已经在休整等待了。
——
激烈的战斗已然平息。
天空中，那令人心悸的元素禁域已然消散无踪，只留下空气中尚未完全平息的灵能余韵和淡淡的臭氧味。
云无咎正悬于平台边缘，手中法杖轻点。
一道柔和的牵引光束正将一具庞大如山、覆盖着破碎骨冠的六阶鳗兽尸体，从海中缓缓提拉上来，平稳地放置在平台一侧专门划出的“高危样本处理区”。
那尸体虽已死亡，但残留的威压依旧让靠近的普通工作人员面色发白。
海面上，景象堪称壮观。
数十具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鳗兽尸体随着波涛起伏，有些相对完整，更多的是残肢断骨，将大片海域染成了暗红与幽蓝交织的浑浊颜色。
其中，几具格外庞大的五阶鳗兽尸体尤为醒目，有的被巨斧几乎劈成两半，有的身上布满了无形的音刃切割痕迹。
平台上，穿着不同制服的人员正高效地忙碌着。
身着白袍或带有研究司徽记的制服的科研人员出现，他们狂热地靠近那些高阶海兽尸体！
但该有的谨慎却一点不小，启动了多重隔离和防护措施才开始作业。
使用各种灵能扫描仪、采样器、封存箱，收集组织样本、能量结晶、特殊器官等，并快速记录数据。
而后勤与资源回收人员驾驶着小型悬浮平台或穿着简易外骨骼，开始打捞那些价值稍低但仍有用的三、四阶海兽尸体，进行初步分类和处理。
坚硬的鳞甲、锋利的骨刺、蕴含特殊能量的血肉，都是不错的资源。
星舰上的士兵们并未解除武装，依旧穿着流线型、覆盖全身、关节处有灵能辅助驱动的深灰色动力装甲，手持大口径的灵能突击步枪或重型破甲武器，在平台各处和星舰外围警戒。
他们的装甲在之前的战斗中或许留下了些许刮痕，但整体完好。
平台边缘，两名身着深灰色动力装甲的士兵正依托着一处检修台进行警戒。
他们的面罩已经掀开，露出脸庞。
年长的那位约莫四十岁，脸上有风吹日晒的痕迹和一道淡淡的旧伤疤，眼神沉稳如磐石，肩章显示是上士。
年轻的那位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脸庞还带着些许未脱的稚气，但眼神明亮锐利，肩章是列兵。
海风吹过，带着淡淡的腥味和能量残留的焦糊味。
远处，科研人员正在那具六阶鳗兽尸体旁忙碌。
年轻的列兵看着海面上漂浮的残骸，又看了看平台另一侧正在休整的霖昊等学员。
他忍不住低声开口，声音还带着一丝战斗后的微颤和兴奋：“班长，你看那些天选者……刚才在水下，他们居然能跟那么多三四阶的海兽周旋那么久！”
“咱们要是在水下，穿着这身铁疙瘩，估计早就被拖下去拆零碎了吧？”
被称作班长的上士没有立刻回答，他先是习惯性地扫视了一遍负责的警戒扇区，然后才转过头，看向年轻的列兵，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带着理解和回忆的笑容：
“小陈，第一次参加小型规模战斗，感觉跟模拟训练场不一样？”
小陈列兵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太不一样了。”
“模拟场里，那些海兽被打爆了就化光消失，数据刷屏。”
“可刚才……我亲眼看到一头四阶的，被那个扛斧子的大哥从中间劈开，内脏和血……喷得到处都是。”
“真实感，压迫感，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上士摸出半支没点燃的香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缓缓道：“模拟场练的是技术，是配合，是反应。”
“它让你熟悉武器，熟悉流程，熟悉在各种地形下怎么跟队友打出配合。”
“这很重要，没有这些基础，你第一次上战场，可能连保险都忘了开。”
他指了指自己装甲胸口一处不起眼的旧凹陷：“但实战，练的是这里。”
他点了点自己的心脏位置，又指了指脑袋，“还有这里。”
“是让你知道，你的敌人是活的，会痛，会怕，但更会想尽办法弄死你。”
“它们的攻击没有套路，可能来自你最意想不到的角度。”
“受伤会流血，会疼，会影响你的动作和判断。”
“队友受伤，你会慌，看到惨状，你会恶心，生死一线，你会脑子一片空白或者肾上腺素狂飙。”
小陈若有所思，看向那些正在忙碌回收资源的后勤人员：“那班长，你说我们这些普通人，靠着这身装甲和武器，真的能跟那些修炼有成的天选者比吗？”
“他们一个个跟超人似的。”
上士嗤笑一声，把香烟小心收好：“比？跟他们比什么？比谁跳得高？谁放的光炮大？”
他拍了拍自己装甲厚重的肩甲，“小子，记住，在联邦的军队里，从来不是单打独斗。咱们是体系的一部分。”
“论个体超凡，咱们确实比不上那些修炼者，但他们才多少人？”
“咱们又有多少人？咱们的优势，是标准化、规模化、可快速补充。”
他指了指星舰的炮塔，又指了指远处其他警戒的士兵，“这艘船，这些炮，我们身上这身铁疙瘩，还有你手里的枪，都是经过无数次优化、能量产、能武装成千上万人的东西。”
“一个天选者，培养起来要多少资源？多少时间？咱们一个合格的动力装甲步兵，从训练到形成战斗力，要多久？成本是多少？”
“在低烈度冲突、常规防御、阵地战、或者需要饱和火力覆盖的时候。”
上士语气笃定，“咱们的作用，远比同数量的低阶修炼者要大得多，也可靠得多。”
“咱们不依赖个人天赋和状态，依靠的是训练、装备和纪律。”
“但是，” 他话锋一转，看向那具被隔离的六阶鳗兽尸体，眼神变得凝重，“像今天这种，对面冒出来一群五六阶的怪物，还有诡异的能力……那就不是咱们的主场了。”
“这时候，就需要那些超人们顶上。”
“咱们的任务，就是守住防线，提供火力支援，保护好那些科研人员和后勤节点，别拖后腿。”
“记住你的定位，小子。”
上士最后总结道，语气重新变得平和，“咱们是盾，是剑，是军队的基石。”
“那些天选者，是尖刀，是破局的奇兵。”
“各司其职，互相配合，联邦才能在这么多鬼地方站稳脚跟。”
“你今天打得不错，没掉链子，这就是好兵。”
“别的，别瞎想，回去好好写战斗报告，总结得失。真正的成长，都是从第一次实战后的反思开始的。”
小陈列兵听着班长的话，眼中的迷茫和比较之心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清晰的认知和坚定。
他用力点了点头：“是，班长！我明白了！”
他重新戴好面罩，握紧了手中的步枪，目光警惕地扫向海面，姿态比之前更加沉稳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