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鬼哭隘前，各怀鬼胎
独狼贺彪的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了层层涟漪。隘口前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和紧张。
联手？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落魂涧凶名在外，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也能分担风险。但在场的都是人精，谁不知道贺彪这种常年刀口舔血的散修头子，岂会真有那么好心？所谓的按出力大小分配，最终解释权恐怕都在他手里。这联盟，多半是想找些免费的打手和探路的炮灰。
然而，贺彪最后的威胁，却又让人不得不掂量。他本人是灵海境三重，手下那十几号人也个个煞气腾腾，显然都是好手。若是拒绝，恐怕真会被他视为眼中钉，在这险恶的黑风山脉，被这样一伙人盯上，绝对是噩梦。
短暂的沉默和骚动后，一些势单力薄的散修开始动摇。他们实力低微，独自进入落魂涧确实九死一生，跟着贺彪的队伍，至少表面上安全一些，说不定还能捡点残羹剩饭。
“贺老大说得在理！我加入！”
“也算我一个！妈的，拼了！”
“希望贺老大言而有信！”
很快，约有二三十名散修选择了加入贺彪的队伍，让他的势力瞬间膨胀起来。
贺彪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独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抱拳道：“好！诸位兄弟信得过我贺彪，我必不负众望！咱们齐心协力，定能在落魂涧有所收获！”
他的目光随即转向了那队丹鼎阁弟子和小家族队伍，语气带着几分试探：“丹鼎阁的几位高徒，还有刘家、李家的朋友，不知可否赏脸，一同行动？人多力量大嘛。”
丹鼎阁为首的那名灵海境二重青年，面容俊朗，带着一丝丹药宗门弟子特有的清高，他淡淡地瞥了贺彪一眼，语气疏离：“贺道友的好意心领了。我丹鼎阁此行另有要事，不便与诸位同行。”说完，便不再理会贺彪，自顾自闭目养神，显然没把贺彪这伙人放在眼里。
贺彪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但很快掩饰过去，丹鼎阁势大，他不敢轻易得罪。他又看向那两个小家族队伍。
刘家的长老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灵海境一重巅峰，他沉吟片刻，拱手道：“贺道友，我刘家子弟修为尚浅，恐拖累诸位，我们还是自行探索吧，告辞。”说完，便带着族人率先向隘口内走去，显然不想卷入贺彪的是非。
李家的带队者是一个中年美妇，同样是灵海境一重，她倒是笑了笑，婉拒道：“贺老大盛情，妾身心领了。只是家族任务在身，需单独行动，还望见谅。”她说话圆滑，给足了贺彪面子，但也明确表示了拒绝。
贺彪碰了两个软钉子，脸色有些不好看，但也不好强留，只能干笑两声：“既然如此，那祝各位好运了。”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依旧坐在角落里的厉狩和小夭身上，以及其他几个没有表态的零散修士。他带着几个手下，大步走了过去。
“几位，考虑得如何了？”贺彪居高临下地看着厉狩，目光在他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小夭清丽的脸上，独眼中闪过一丝淫邪，虽然掩饰得很好，但如何逃得过厉狩的感知。
“我兄妹二人实力低微，就不拖累贺老大和诸位好汉了。”厉狩抬起头，平静地说道，语气不卑不亢。
“哦？”贺彪眉头一挑，语气带着几分压迫，“小兄弟，这黑风山脉可不是游山玩水的地方。就凭你们俩这修为，进去怕是凶多吉少啊。跟着我们，至少能保个平安。”
他身边一个獐头鼠目的手下也帮腔道：“小子，别不识抬举！我们老大这是好心救你们命！”
小夭紧张地抓住了厉狩的衣角。
厉狩神色依旧淡然，甚至嘴角还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多谢贺老大好意。不过我兄妹习惯独来独往，生死有命，不劳费心。”
贺彪盯着厉狩看了几秒，似乎想从这张年轻平静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厉狩的眼神深邃如古井，毫无波澜。贺彪心中莫名地升起一丝警惕，这小子，面对他的威压，未免太镇定了些。难道有什么依仗？
但他神识反复探查，确认厉狩只有炼体境七八重的修为，小夭更是微弱。或许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
“哼，既然你执意寻死，那我也不勉强。”贺彪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厉狩，转而看向其他几个散修。那几人被贺彪凶悍的目光一瞪，顿时怂了，纷纷表示愿意加入。
贺彪这才满意，带着浩浩荡荡四五十人的队伍，吆喝着向鬼哭隘内进发。队伍杂乱无章，那些新加入的散修被安排在了队伍的前后两端，显然是充当探路和断后的炮灰角色。
丹鼎阁弟子在李家和刘家之后，也悄然进入了隘口，他们行动整齐，悄无声息，显示出良好的宗门素养。
很快，隘口前就只剩下厉狩、小夭，以及另外两个选择独行的修士。一个是个背着药篓、满脸皱纹的枯瘦老者，修为在炼体境九重左右，像个采药人。另一个则是个笼罩在黑色斗篷里、气息阴冷的神秘人，看不清面容，修为似乎也在灵海境初期。
那采药老者看了厉狩一眼，叹了口气，摇摇头，也拄着木棍，颤巍巍地走进了隘口。
黑衣斗篷人则发出一声沙哑的冷笑，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消失在隘口的阴影中。
“哥哥，我们什么时候进去？”小夭小声问道。
“不急。”厉狩目光深邃地看着幽深的隘口，“让他们先去探探路。这落魂涧，没那么简单。”
他并不担心被人抢先。真正的宝物，往往伴随着巨大的危险，不是靠人多就能轻易得到的。而且，他从那丹鼎阁弟子和黑衣斗篷人身上，都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丹鼎阁弟子所谓的“另有要事”，恐怕并非托词。而那黑衣斗篷人，其隐匿气息的法门颇为高明，绝非普通散修。
这场寻宝之旅，越来越有趣了。
厉狩带着小夭，又在原地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直到前方队伍的声音彻底消失在山脉深处，他才起身。
“走吧，跟紧我。”
两人一前一后，步入了阴风阵阵的鬼哭隘。
一进入隘口，光线顿时暗淡下来，两侧是陡峭的悬崖峭壁，怪石嶙峋，如同张牙舞爪的鬼怪。山风穿过狭窄的隘口，发出凄厉的呜咽声，果真如同万鬼哀嚎，令人毛骨悚然。空气中的灵气更加狂躁，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腐臭和血腥味。
脚下的路布满了碎石和枯骨，有人类的，也有妖兽的，显然这里并非善地。
厉狩神识悄然散开，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他发现，这隘口内不仅环境恶劣，还残留着一些混乱的能量痕迹和淡淡的阵法波动，虽然年代久远，大部分已经失效，但仍需小心。
小夭紧紧跟在厉狩身后，小脸紧绷，先天道胎的体质让她对周围的环境变化格外敏感，她能感觉到暗处有许多充满恶意的目光在窥视。
“嘶嘶——”
突然，左侧悬崖的阴影中，数道黑影如同利箭般射向厉狩和小夭！那是几条通体漆黑、头呈三角、双眼猩红的毒蛇，速度快得惊人，獠牙上闪烁着幽蓝的光泽，显然是剧毒之物！
小夭吓得惊呼一声。
厉狩眼神一冷，甚至没有动用灵力，只是袖袍再次一拂，一股凌厉的罡风卷出，那几条毒蛇尚在半空，便被无形的力量碾成了肉泥，腥臭的血液溅落在岩石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不过是些低阶的‘黑线蛇’，小心点就好。”厉狩淡淡道，脚步未停。
小夭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同时也对厉狩的实力有了更直观的认识。哥哥真的好强！
两人继续深入。一路上，又遇到了几次袭击，有从地下钻出的毒虫，有能喷射麻痹毒液的诡异藤蔓，还有成群结队、拳头大小的吸血毒蝠。这些危险对于普通炼体境修士来说足以致命，但在厉狩面前，却如同土鸡瓦狗，挥手间便灰飞烟灭。
他甚至没有动用轮回之力，仅凭对力量的精妙掌控和肉身罡气，就轻松化解了所有危机。这让暗中观察的某些存在，收起了几分轻视。
越往深处走，路上的痕迹越多。可以看到战斗留下的坑洞、破碎的法器碎片、以及尚未干涸的血迹。显然，前面的队伍已经遭遇了战斗，而且恐怕出现了伤亡。
厉狩在一处拐角停了下来。这里的地面上躺着三具尸体，穿着正是之前加入贺彪队伍的散修。他们死状极惨，浑身发黑，像是中了剧毒，尸体正在被一些细小的黑色甲虫啃食。
“是‘腐骨瘴’和‘噬尸虫’。”厉狩看了一眼便判断出来，“这里应该有一处天然的毒瘴陷阱，被触发后，引来了这些虫子。”
他目光扫过前方看似平静的道路，神识仔细探查，果然发现了一些细微的能量紊乱。贺彪的队伍，显然是故意触发了陷阱，用这几个散修的命来探路。
“跟紧我的脚步，一步都不要错。”厉狩对小夭说道，然后迈步向前，他的步伐看似随意，却精准地避开了所有隐晦的毒瘴节点。
小夭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踩着厉狩的脚印，安全通过了这片区域。
通过毒瘴区后，前方豁然开朗，鬼哭隘到了尽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更加茂密、光线更加昏暗的原始森林，古树参天，藤蔓缠绕，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腐叶气味和更浓的血腥味。
森林边缘，可以看到明显的大规模战斗痕迹。树木倒塌，地面焦黑，到处都是血迹和残破的尸体，有妖兽的，也有人类的。贺彪的队伍在这里似乎遭遇了兽群的袭击，损失不小。
厉狩甚至还看到了两具穿着李家服饰的尸体，看来李家的队伍也没能完全避开麻烦。
远处森林深处，隐隐传来法术的轰鸣声和妖兽的咆哮声，以及人类的怒喝和惨叫，显然探索队伍已经深入，并且正在遭遇激烈的战斗。
厉狩没有急于循着声音前进。他仔细观察着地面的痕迹和周围的环境。除了大队人马通过的杂乱脚印外，他还发现了另外两行细微的痕迹。
一行痕迹轻盈而规律，带着淡淡的药草清香，指向另一个方向，应该是丹鼎阁弟子留下的。他们似乎有意避开了主路线。
另一行痕迹则几乎微不可查，如同鬼魅飘过，若非厉狩神识强大，根本难以察觉，是那个黑衣斗篷人。
厉狩嘴角微扬。果然，真正的聪明人，都不会跟着贺彪那条“明路”走。
“小夭，感觉到什么异常吗？”厉狩问道。小夭的先天道胎，对天材地宝和特殊能量波动有着超乎常人的感应。
小夭闭上眼睛，仔细感知了片刻，然后指向与丹鼎阁弟子方向略有偏差的一处密林深处，小声道：“哥哥，那边…好像有种很特别的感觉，很清凉，但又有点让人心悸。”
厉狩眼中精光一闪。小夭指的方向，既不是贺彪大队的前进方向，也不是丹鼎阁弟子离开的方向，更不是黑衣斗篷人消失的方向。
那是一片看起来更加幽暗、更加死寂的区域。
“好，我们就去那边看看。”厉狩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定。相比于人多眼杂的所谓“异宝出世地”，小夭感应到的这种“特别”之处，或许隐藏着更大的机缘，或者…更深的秘密。
他拉起小夭，身形一动，如同融入阴影一般，悄无声息地掠入了那片死寂的密林，将远处的喧嚣和厮杀声抛在了身后。
黑风山脉的真正探险，此刻才刚刚开始。厉狩选择的这条“僻径”，将会把他们引向何方？是福是祸，犹未可知。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绝不会是一条平静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