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骨拦在通往东南方向的必经之路上,身后是混乱厮杀的战场火光,身前是茫茫夜色。他那干瘦的身躯在宽大黑袍下仿佛随时会被夜风吹倒,但手中那根镶嵌着惨白狼牙的骨杖,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阴冷气息。杖身上刻满的古老符文在黑暗中隐隐流动着暗红色的微光,如同干涸的血迹。
“大祭司,狼神既已认可此子,你如此强拦,就不怕触怒狼神吗?”萧景澜将林悠然护在身后,长剑斜指地面,周身煞气凛然。他知道兀骨实力深不可测,硬拼绝非上策,若能以狼神之名使其退却,自是最好。
兀骨脸上沟壑般的皱纹在跳动的火光映照下更显狰狞,他发出夜枭般刺耳的笑声:“狼神要的是‘漠北之子’,至于这圣莲宿主……她不过是孕育‘钥匙’的容器罢了!老朽自有办法保住孩子,至于她——”他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林悠然,“要么留下为奴,要么……死!”
话音未落,兀骨手中骨杖猛地往地上一顿!杖底的狼牙深深插入冻土,杖身上那些暗红符文骤然亮起刺目的血光!一股阴冷、狂暴、与之前狼神意志的苍茫威严截然不同的邪恶气息,如同爆发的火山般冲天而起!
这气息……萧景澜瞳孔骤缩!他曾在坠星谷感受过类似的气息,那是源暗之力!兀骨这老怪物,竟然暗中沾染了源暗?!
“小心!他用了邪术!”萧景澜低喝一声,一把将林悠然推向侧后方,同时身形暴起,长剑化作一道匹练寒光,直刺兀骨咽喉!必须先发制人!
然而,剑尖在距离兀骨三尺处,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之墙,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再难寸进!那血色符文形成的光罩将兀骨牢牢护住!
“无知小辈!”兀骨狞笑,骨杖一挥,杖顶那颗最大的狼牙陡然射出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暗红血箭,速度快到极致,直取萧景澜胸口!
萧景澜横剑格挡,“铛”的一声巨响,长剑剧烈震颤,一股阴寒刺骨、带着强烈腐蚀性的力量顺着手臂经脉逆袭而上!他闷哼一声,连退三步,持剑的右手虎口崩裂,鲜血直流,整条手臂都麻木了。
“景澜!”林悠然大惊,顾不得许多,双手结印,额心金纹银辉同时亮起,一道混合着圣洁与威严的金银光柱悍然轰向那血色光罩!
“嗤嗤嗤!”光柱与血罩接触处,发出滚油泼雪般的声响,血光剧烈波动、消融,但光罩并未破碎,反而将林悠然的力量反弹回一部分,震得她气血翻腾,小腹传来一阵隐痛。
“啧,倒是小瞧了你。”兀骨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贪婪更甚,“圣莲与狼神之力竟能融合至此……若能将你炼化吸收,老朽何愁不能突破桎梏,乃至……取代狼神!”
这疯子!他竟然想弑神?!
就在兀骨准备再次催动骨杖,施展更恶毒的秘术时,异变突生!
一道乌光,如同撕裂夜幕的闪电,从侧面死角悄无声息地射向兀骨后脑!是潜影的弩箭!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正是兀骨旧力刚去、新力未生、且注意力完全放在前方两人身上的刹那!
兀骨毕竟是纵横漠北数十年的老怪物,生死关头感应仍在,头颅猛地一偏!
“噗嗤!”弩箭未能命中后脑,却狠狠扎进了他的左肩胛骨,箭上附着的破罡劲力瞬间炸开,血肉模糊!
“啊——!”兀骨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那血色光罩剧烈闪烁,几乎溃散!他猛地转头,怨毒的目光扫向弩箭来处,却只见一片黑暗。
趁此良机,萧景澜强压伤势,眼中狠色一闪,不退反进,长剑上陡然燃起一层淡金色的火焰——那是他压箱底的、源自狼神诅咒血脉的本命真火,对邪祟阴毒之物有奇效,但每动用一次都会折损寿元!
“斩!”他暴喝一声,人剑合一,化作一道金色流光,狠狠斩在那摇摇欲坠的血色光罩上!
“咔嚓!”光罩应声破碎!
光罩破碎的瞬间,兀骨手中骨杖顶端那颗最大的狼牙,突然自行脱落,化作一道惨白流光,以更快的速度反向射向萧景澜的心脏!这是同归于尽的搏命一击!
距离太近,速度太快!萧景澜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根本来不及躲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关注战局的林悠然,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却比意识更快行动!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扑向萧景澜前方,同时将胸前圣莲花瓣的力量全部激发,在身前凝聚成一面厚实的金银光盾,双手更是死死护住小腹!
“悠然!不要!”萧景澜目眦欲裂,嘶声狂吼!
“砰——!!!”
惨白狼牙狠狠撞在金银光盾上!光盾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然后轰然炸碎!残余的力量重重轰在林悠然交叉护在胸前的双臂上,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她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向后抛飞,鲜血从口中狂喷而出!
“不——!!!”萧景澜接住她飞落的身体,触手一片温热血湿,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和软垂的手臂,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捏碎,痛得几乎窒息。
那惨白狼牙一击之后,光泽黯淡,当啷落地。
“噗!”远处的兀骨也因本命法器受损,再次喷出一口黑血,气息萎靡,但他看着重伤的林悠然,眼中却露出疯狂的笑意:“哈哈……‘钥匙’……是我的了……”
“我杀了你!!!”萧景澜轻轻放下昏迷的林悠然,缓缓起身。他周身的气息变了,不再是属于靖王的铁血煞气,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混合着无尽悲痛与暴戾的疯狂野性!他眼中金芒大盛,甚至隐隐泛起血色,额角、手背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低沉如野兽般的嘶吼。
他一步步走向兀骨,每踏出一步,脚下的冻土都留下一个深深的、边缘龟裂的脚印。那柄普通的长剑在他手中,仿佛承受不住这股狂暴的力量,剑身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
兀骨看着这样的萧景澜,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惧。这小子……竟然在极致的悲痛刺激下,血脉开始深度觉醒?不,这气息……更像是要入魔!
“拦住他!”兀骨对周围几名闻声赶来的兀骨部心腹狼卫嘶声下令。
那几名狼卫悍不畏死地扑上。
萧景澜甚至没有看他们,只是随手一挥手中即将崩碎的长剑。
“嗤啦——!”
一道混合着淡金与血色的剑气呈扇形横扫而出!所过之处,那几名精锐狼卫如同被无形巨刃拦腰斩过,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化作漫天血雾!
兀骨脸色惨白,连连后退,试图再次催动骨杖,但肩胛骨的伤口和法器反噬让他动作迟缓。
萧景澜已然走到他面前,布满血丝的金红双眸死死盯住他,染血的左手猛地探出,快如闪电,一把扼住了兀骨的咽喉,将他整个人提离地面!
“你……敢杀我……狼神……不会放过……”兀骨双脚乱蹬,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狼神?”萧景澜嘴角勾起一个残忍而疯狂的弧度,声音嘶哑如同地狱恶鬼,“它若敢阻我救她……我便连它……一起斩了!”
他右手那布满裂痕的长剑,缓缓抬起,剑尖对准了兀骨的眉心。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疲惫却充满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仿佛从九天之上,又仿佛从每个人心底最深处响起:
“够了。”
狼神意志,再次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