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已过,寒意渐浓。
一封以鎏金纹饰、散发着淡淡灵光的请柬,被郑重送到了上阴学宫。来自北方文道圣地——稷下学宫的使者,身着玄端礼服,昂首立于正心堂前,他呈上的不仅是一封挑战书,更附带了一卷记录着北地惨状的蝗灾急报!
“北地十三州,蝗孽肆虐,赤地千里,流民哀鸿,被迫南迁!”使者声音洪亮,带着一丝北方特有的倨傲,“我稷下学宫,愿与上阴学宫,以‘治蝗’、‘平物价’为题,进行文斗!既分学术之高下,亦解万民之倒悬!”
程颐祭酒面色凝重地展开急报,其上附着的留影法术,显化出蝗群如乌云盖顶、所过之处颗粒无存的惨烈景象。
“好一个‘既分高下,亦解民困’。”林知文淡然接过那份沉甸甸的挑战书,目光平静却坚定,“此约,我上阴学宫——应了!”
文斗设在平江府衙前宽阔的广场之上,引来无数百姓与各方势力围观。
北方稷下学宫此番前来九人,皆气息沉凝,风度不凡。为首的公孙先生,手持一柄灵气盎然的玉如意,开门见山,直指核心:
“蝗灾前锋已过黄河,不日将侵入江南!请贵宫先行推演其具体路径与抵达时间,以便早做防范,展示文道推演之能!”
稷下学子闻言,立刻在场上布下一面巨大的玄奥卦盘,以《易经》卦象结合星宿移位进行推演。片刻后,卦象显示蝗群将分三路南下,主力直指淮南。
“依据历代灾异志及当下星象气运,”公孙先生抚须,语气充满自信,“蝗群主力,当于**七日之后**,抵达淮南地界!”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于一直静立在一旁的王语嫣身上。
她独自站在那座精心布置的文心算阵之前,身边没有卦盘,没有星图,只有她那些特制的紫竹算筹,以及一面覆盖了小半个广场的巨型**江南地理沙盘**。
“需要数据。”她声音依旧清冷,“近十年江南与北地详细气候记录、蝗虫生命周期与迁徙习性、历年风向水流数据、各地植被分布图……”
谢玄立刻挥手,早已准备多时的仆役抬上足足二十余箱厚重的档案文书!
王语嫣双眸微闭,旋即睁开,文气如同无形触手,瞬间连接所有档案!海量数据化作一道道流光,疯狂注入沙盘之中!她身边的算筹自动飞起,在沙盘上空飞速穿梭,构建出一个极其复杂、不断自我优化的蝗灾动态推演模型!
“她在故弄什么玄虚?”一个稷下学子忍不住低声嗤笑,“治蝗如救火,瞬息万变,哪有时间在此摆弄这些……”
他的话音未落——
嗡!
整个沙盘骤然亮起!无数细小的、代表着蝗群的光点在其中生成、汇聚、流动!与卦盘推演的模糊路径截然不同,这些光点的轨迹精细到令人发指,甚至能清晰分辨出每一股蝗群的大致数量、飞行速度与高度变化!
“根据实时数据演算,三日后,风向将由北风转为东风,持续两日。”王语嫣指尖轻点沙盘一角,模型中的风向标识随之改变,“受此影响,蝗群主力将**改变既定路线,绕过淮南**,其兵锋所向,直指——”
算筹发出急促的咔嗒声响,所有光点汇聚向一个让所有人大惊失色的位置!
江南漕运枢纽,平江府!
全场瞬间哗然!平江知府更是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脸色煞白!
“荒诞!简直荒诞!”公孙先生拂袖怒斥,“历代蝗灾记载,从未有过如此诡异的路径!此乃危言耸听!”
王语嫣并不争辩,继续推演。她文气再变,沙盘上立刻浮现出平江府周边所有大型漕运粮仓的精确位置:“蝗群目标明确——正是这些储粮重地。建议府尊大人,立即着手**转移沿线粮仓存粮**,尤其是位于东郊的三座大仓!”
“依……依你之见,该如何防治?”平江知府声音都带着颤抖,漕粮若有失,他丢官都是轻的!
王语嫣的算筹再次舞动,沙盘模型迅速锁定平江府外围一处名为“黑山峡谷”的地形。
“蝗群将于明日午时,途径此地。此处地势狭窄,若提前布下烟熏火攻之阵,可灭其先锋,预计能削减蝗群总量三成!”她语速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她目光转向赵破军:“需武道高手配合,于峡谷两侧布防,执行火攻,拦截漏网之虫。”
又看向周计然:“需精准测算风力、湿度,确定最佳火攻时机,确保效果最大化。”
最后对王初冬道:“需文道同修,于粮仓外围布设驱蝗文阵,以文气光壁阻隔残余蝗群。”
一整套环环相扣、细致入微的防治方案,在算阵沙盘上完整呈现,每一个环节都经过精密的数据推演与优化!
稷下学者们看得面面相觑,他们擅长推演天道卦理,何曾见过这等将数理、地理、气象、生物习性乃至人力调配完美结合的务实法门?
“空有推演,不足为凭!若蝗群未至,劳民伤财,该当何罪?”公孙先生强自镇定,提出质疑。
王语嫣并未多言,只从袖中取出一份刚由信鸽送达的官方奏报,平静展开:“此乃今晨自北面三百里外驿站在来的急报。奏报确认,蝗群于昨日午时后,已突然改道东进。——时间、路径,与我一个时辰前的推演,分毫不差。”
急报在众人手中飞速传阅,上面清晰地写着蝗群异动的情报!事实胜于雄辩!
平江知府再无犹豫,猛地一拍惊堂木:“全城戒严!即刻起,一切防治事宜,皆按王大家方案执行!违令者,斩!”
三日后,捷报传回!
黑山峡谷一战,大火借东风之势,成功灭杀蝗群超过三成五,效果比预测更为显着!更令人拍案叫绝的是,王语嫣预先安排在粮仓外围的驱蝗文阵完美生效,残余的蝗群仿佛遇到无形屏障,自动绕开了所有储粮重地!
“第一题,治蝗之策——上阴学宫,胜!”平江知府当众高声宣布,声音中充满了激动与后怕。
公孙先生脸色铁青,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第二题——平抑物价!如今北地流民大量南迁,江南米价飞涨,民怨渐起,该如何应对?”
此题更为棘手,直接关乎社会稳定。稷下学者立刻献上传统对策:开官仓平价放粮、强行限制米价、严厉惩处囤积居奇的奸商。
王语嫣却再次启动了她的文心算阵。更加浩瀚的文气涌入,沙盘上的模型瞬间变得无比复杂——这次演化的是整个江南地区的经济流动与物资供需图谱!
“强行限价,只会迫使粮食转入黑市,加剧恐慌,导致有价无市。”她指尖轻点图谱上的几处关键节点,文气随之标亮,“应在此处、此处、此处设立官督商办的平价粮栈,稳定民心;在此处以工代赈,吸纳流民,发放粮食而非银钱;在此处……”
算阵光芒流转,自动推演着每一个决策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与长期效果。令所有懂经济之人骇然的是,传统的强行限价方案,虽能短期内压制物价,但三个月后必遭市场反噬,出现更恐怖的物价反弹!而王语嫣那看似复杂的新政,却能让物价在一个月内开始平稳回落,且后续走势健康!
“此举……需要多少库银?”知府最关心实际问题。
算阵流光一闪,立刻给出一个精确数字,旁边还有与传统方案的成本对比——节省经费高达三成,效果却更优、更持久!
“这绝不可能!”一位稷下学者失态地大叫起来,“你这些数字,从何而来?依据何在?!”
王语嫣再次取出一本厚厚的账册:“此乃户部公开的近三年江南各州府米价详细波动记录。结合漕运每日流量、各地气候异常报告、人口迁徙数据、商队活动规律……数理之下,万物皆有其律,真相自现。”
她话音一落,额间数理文心光华大放,如同升起一轮小太阳!整个沙盘经济图谱仿佛彻底“活”了过来,每一个决策的影响都化作可视的数据流,清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公孙先生呆呆地看着那蕴含天地至理的数据洪流,脸上傲气尽褪,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震撼与复杂。他沉默良久,最终,整理衣冠,越过众人,走到王语嫣面前,在无数道目光注视下,深深一揖到地:
“上阴学宫之学,经世致用,算无遗策……稷下学宫……认输。”
他双手捧出一个寒气萦绕的玉盒:“此内乃我稷下学宫不传之秘,《稷下经济论》孤本手稿,愿赠予上阴学宫,以表敬意,望……笑纳。”
然而,王语嫣却缓缓摇头,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
“知识,非是一家一姓之私产,当为天下人共用。”她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包括那些失魂落魄的稷下学者,“三日后,我上阴学宫,将于此地,公开讲授此次治蝗与平抑物价所用之数理文心法门,以及全部推演过程。欢迎稷下同修,及天下所有有志于此道者,前来交流探讨,共同进步。”
此言一出,满场皆寂!连林知文与程颐都为之动容!
公孙先生身躯剧震,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王语嫣,良久,化作一声无比复杂的长叹:“不想……真正的文道正统,经世之心,竟在……江南。”
当夜,星月无光。
以公孙先生为首的稷下学者们,摒弃了所有骄傲与隔阂,悄悄来到算经阁,虚心向王语嫣请教数理文心之道。这一场原本充满火药味的南北文斗,最终竟演变成了一场文道内部的深度交流与融合。
王初冬站在阁外,看着里面灯火通明、热烈讨论的身影,轻声道:“语嫣姐姐今日,不止赢了比试,更是为天下文道,推开了一扇通往未来的……全新大门。”
程颐祭酒抚须而立,老怀大慰,眼中泪光闪烁:“数理文心,经世致用……此方为文道真正之复兴,苍生真正之福祉啊!”
而在遥远的北方,因王语嫣那精准到可怕的预警与高效的防治方案,这场原本可能席卷南方的特大蝗灾,被硬生生扼杀在萌芽状态,损失降到了最低。
“王语嫣”这个名字,伴随着“数理文心”的传说,第一次,以无比强势的姿态,震动了整个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