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地下，长安城，能源控制中枢。
刚刚命名为“扶桑”的核聚变电站突然发出了一声沉闷的低吼。紧接着，整个地下城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电压表上的指针像发了疯的节拍器一样左右摇摆。
地面在震动。不是地震，而是一种高频的、令人牙酸的金属共振。
“怎么回事？地震了？”正在“稷下学宫”里给土豆浇水的林小溪差点摔倒，水壶里的水被震得泼了一地。
“不，是天上。”
雷铁的声音在广播里炸响，带着一丝惊恐。
“是‘荧惑’舰队！那两千艘飞船……它们‘疯’了！”
火星高轨道。
原本整齐排列的“荧惑”古舰方阵，此刻正处于一种极其危险的混沌状态。
为了让 10 万名新船员尽快适应操作，杨烈下令进行了一次全舰队的“神经链路并网测试”。然而，当十万个人类的大脑同时接入那个古老的异星网络时，意想不到的**“耦合效应”**发生了。
两千艘战舰的红汞核心在同一频率下产生了共振。这种共振并非像之前那样用来攻击敌人，而是在舰队内部形成了一个闭环的能量死结。
能量在战舰之间疯狂跳跃、叠加，却排不出去。
“警报！系统熵值激增！”零在通讯频道里尖叫，“能量矩阵出现了正反馈回路！现在的舰队就像是一个把自己声音放大了无数倍的麦克风，啸叫声快把系统撑爆了！”
“切断连接！”李星河在地球端大吼。
“切不断！神经锁死了！”杨烈此时正坐在旗舰里，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有无数根钢针在扎，“老板，这股能量太乱了，我们控制不住！”
“这不是乱。”
顾寒云站在李星河身边，看着屏幕上那团杂乱无章、却又隐隐遵循某种规律疯狂波动的能量曲线，冷静地推了推眼镜。
“这是线性代数中的一场灾难。”
她手指飞快地在全息屏上构建出一个巨大的数学模型。
“如果我们把这 2000 艘战舰看作一个**‘线性动力系统’（Linear dynamical System）**，那么它们之间的能量传输关系就可以用一个巨大的 2000 \\times 2000 矩阵 A 来描述。”
“现在的问题是，这个矩阵 A 的**‘特征值’（Eigenvalues, \\lambda）**出了问题。”
“特征值？”赵得志一脸茫然，“那是什么玩意儿？”
“你可以把它理解为这个系统的‘固有频率’或者‘扩张系数’。”顾寒云语速极快，额头上渗出了冷汗，“在方程 Ax = \\lambda x 中，如果某个特征值 \\lambda 的绝对值大于 1，那么经过多次迭代（反馈）后，系统的能量向量 x 就会趋向于无穷大。”
“这就是现在的状况。能量在舰队内部反复激荡，每一次循环都在被放大。如果不加干预，三分钟后，这个矩阵的**‘谱半径’（Spectral Radius）**将突破物理极限。”
“结果就是——全员自爆。”
李星河盯着那个不断膨胀的红色矩阵模型。
“怎么解？”
“对角化（diagonalization）。”
顾寒云吐出了这个数学术语。
“现在的舰队是一个高度耦合的复杂系统（非对角矩阵），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必须找到一组特定的**‘特征向量’（Eigenvectors）**作为基底，进行坐标变换。”
“简单来说，我们要把这个乱成一团麻的矩阵，变成一个只有对角线上有数字的**‘对角矩阵’（diagonal matrix）**。”
“这样，原本纠缠在一起的 2000 艘船，就会在数学层面上被‘解耦’，变成 2000 个相互独立的系统。能量循环会被打破，正反馈就会停止。”
“零！你能算出来吗？”李星河大喊。
“正在算！但这可是 2000 阶矩阵的特征多项式求解！计算量是阶乘级的！”零的那只义眼已经转成了一团光斑，“哪怕是‘广寒’量子计算机，也需要时间！”
“没时间了！能量溢出还有 30 秒！”
杨烈的吼声传来：“不管什么矩阵了！老板，我能感觉到能量的流向！就像……就像是在湍流里划船！”
“那就顺着流向走！”
李星河灵光一闪。
“杨烈，不要试图去堵住能量！那是也是死路！”
“利用你的直觉！你是那个**‘特征向量’**！”
“所有人听令！放弃抵抗能量的流动！跟随杨烈的脑波频率，进行**‘基底变换’**！”
“把自己变成……在这个能量场中‘不动’的那个方向！”
在数学的定义里，特征向量正是在线性变换下，方向保持不变的向量。
……
火星轨道。
杨烈闭上了眼睛。他不再试图用蛮力去控制那些疯狂跳动的仪表盘。
他在脑海中（量子网络中），在那片狂暴的能量风暴里，寻找那个唯一的、恒定的方向。
“看到了……”
那是一条金色的线。在所有混乱的旋涡中，唯有这条线是笔直的。
“跟我走！”
杨烈通过神经链接，将这个画面同步给了所有船员。
“调整相位！对齐！”
嗡——
奇迹发生了。
原本在太空中乱窜、甚至快要撞在一起的战舰，突然像是被磁铁吸住了一样，整齐划一地调整了姿态。
它们不再对抗能量，而是顺应能量。
在那一瞬间，原本呈指数级暴涨的能量读数，突然像是撞上了一堵墙，瞬间跌落。
那个巨大的、红色的、复杂的矩阵，在这一刻，变成了一条清爽的、只有对角线发光的绿色直线。
解耦成功。
“能量回流正常。红汞核心稳定。”陈二狗虚脱地瘫在椅子上，“我的妈呀，刚才那一下，我觉得自己被微积分给强奸了。”
“干得漂亮。”
地球端，顾寒云长出了一口气，手中的电子笔掉在桌上。
“你们刚刚在物理世界里，完成了一次完美的**‘相似对角化’**。”
“现在，这支舰队不再是一盘散沙，也不再是一团乱麻。”
李星河看着屏幕上那支重组后、呈现出完美几何阵列的舰队，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它们现在是一个整体。”
“一个拥有 2000 个独立计算节点，却又能随时合并为一个超级矩阵的……‘矩阵舰队’。”
“有了这个数学架构，我们才有资格跟那个木星的怪物，再掰一次手腕。”
“杨烈，保持这个阵型。”
“我们去把那个‘巡林客’打剩下的残骸捞回来。我要看看，它的肚子里，还藏着什么数学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