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深秋，繁昌整训结束的第三日，焦子英带着500余名上汤子弟兵踏入铜陵山区。这支刚从江畔淬炼而出的队伍，此刻正迎着寒露向皖南腹地进发。晨雾如纱，笼罩着连绵起伏的丘陵，青灰色的山脊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宛如巨龙盘踞。焦子英勒马驻足，回望繁昌城外那片曾洒满汗水的训练场----如今已被初冬的枯草覆盖。
“焦指挥员，前面就是铜陵界碑了。”副队长李青山指的远处一块半埋在土里的石碑，碑上“铜陵二字已被风雨侵蚀的模糊不清。他抹了把额头的汗珠：“这山路比江边难走多了，战士们脚底都磨出血泡。”
焦翻身下马，靴子踩在松软的落叶上发出沙沙声响。她弯腰拾起一片枫叶，叶脉间还带着晨露：“上汤人不是常说水路不通走旱路吗？今日我们便在这山里扎下根来。她转身望向队伍，见战士们肩头的步枪在晨光中泛出冷光，尤其是那支由叶成梅率领的侦察组，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刺刀。
“立定。焦子英扬声下令声，“卸装休整，汤老根，清点人数！”
“是。一个精瘦的汉子应声而出。汤老根是上汤山民们的扛把子，如今带着四百多名乡亲子弟参军。他扯开粗布褂子擦汗，露出古铜色的胸膛：“五百零七人，一个不少。就是陈勇那小子，又偷藏了三斤干粮在包袱里。”
话音未落，一个年轻战士红着脸，从队列中站出：“报告，我怕山里没吃的……”
“好！焦子英大笑：留着打鬼子。”她忽然抬手，指向山坳：“看那边……”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山脚处升起一缕青烟。焦子英抓起望远镜，镜片中映出几间茅草屋，屋前晾晒的玉米和辣椒，一个老农正弯腰在菜园里劳作。
“叶成梅。焦子英转身唤道：“带侦查组前出探路。记住，先找水源，再查敌情。”
“是。叶成梅利落应声，从腰间皮套里抽出测绘罗盘。她短发齐耳，军装袖口磨得发白，却补得平整，肩头挎着的帆布包鼓鼓囊囊。她带着五名侦查员如猎豹般消失在密林中，只留下踩断枯枝的轻微声响。
焦转头对汤老根道：“老根，让战士们在溪边扎营。记住炊烟要散，火塘要浅。”
“明白。”汤老根咧嘴笑，露出被旱烟熏黄的牙：“俺上汤人生在山上，死在山沟里，这山沟沟比江心洲还宽呢。
中午时分，营地已初具规模。战士们用松枝搭起简易帐篷，溪边架起三口铁锅，正煮着野菜粥。焦子英正与汤老根查看地图。忽见叶成梅带着侦察组疾步而来，军装下摆沾满泥浆。
“报告。”叶成梅将一张手绘地图铺在青石板上，“发现重要情况！”她指尖点向地图某处：“日军在铜陵至青阳的公路上设了三个哨卡，每日上午九点有运输队经过，但-----她突然压低声音：从鹰嘴崖到断魂岭这段山路，有条隐秘的骡马道。
焦子英俯身细看地图。图纸上等高线精准，连溪流宽度都标着约三步。她注意到叶成梅的右手缠着布条，渗出血迹：“手怎么了？
“被荆棘划的。”叶成梅轻描淡写：“但值得！那条骡马道能绕到日军运输队背后，而且----她从包里掏出一块黑竭色的块状物，这是用铜陵山硝石、硫磺自制的塑性炸药，能塑形填入岩缝。
焦子英眼中精光一闪：“你确定能炸断公路？
“只要三分钟抵近。”叶成梅将炸药捏成薄片：“我已测绘出最佳爆破点。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从营地外传来。邹秋萍背着药箱奔来，粗布褂子上沾满草药汁液。“焦指挥员，陈勇在溪边洗脚，伤口化脓了。”
焦子英心头一紧，她快步走向溪边。见陈勇正蹲在石头上，左脚踝红肿溃烂，血水混着脓液滴入溪流。邹秋萍己签约了跪在泥地里，将捣碎的草药敷在伤口上。
“疼吗？焦子英蹲下身。
“不疼。陈勇咬着牙：“就是……就是怕拖累部队。”
次日清晨，一场激战在铜陵城郊的鹰子崖展开。焦子英将队伍分成两部，突击队担任主攻，叶成梅带着侦查组匍匐在荆棘丛中，通过潜望镜观察敌军阵地。
“报告。”她压着嗓子对焦子英耳语：“敌指挥所设在崖顶石堡，但正面有三挺机枪交叉火力。东侧岩缝可攀，但仅容一人通过。”
焦子英望向陡峭崖壁，眉头紧锁：“岩缝太窄，强攻必有伤亡。”
“让我试试。”叶成梅突然解下腰间帆布包，倒出几块黑褐色的块状物：“这是用铜陵山硝石、硫磺自制的塑性炸药，可以填入岩缝，我只需三分钟抵近。”
叶成梅已将炸药捏成薄片，贴在掌心：“雪区我昨夜已经测绘----”她手指在泥地上疾画，从A点到b点，共七步，第三步右移半尺是安全通道。”
焦子英盯着她被荆棘划破的手臂，血珠正渗出军装袖口，她猛地抓起她的手腕：“三点钟方向，日军巡逻队。”
一队敌军士兵正朝此地搜索而来，叶成梅瞬间伏地，将炸药塞进岩缝阴影处。焦子英抽出匕首割下自己半副衣襟，迅速包扎她流血的手：“记住，活着完成任务才是真本事！”
当夜，突击队发起总攻。叶成梅如壁虎般攀上崖壁，在机枪扫射的弹雨中精准引爆炸药。轰然巨响中，石堡东侧炸开一人宽的缺口。焦子英率队突入，活捉敌指挥官。
庆功会上，叶成梅的左手缠满绑带。焦子英端着粗瓷碗走来，里面盛着深褐色的药汤：“邹秋萍特制的接骨汤，喝了。”
叶成梅一饮而尽，苦得皱眉。焦子英却笑了：“比嘉义岭的雪水强吧。那时你们在雪地里趴了整夜。”
“可比雪水苦多了，叶成梅咧嘴笑，忽然正色：“报告，我建议在炸药包上加装延时引信，今日若延迟三秒引爆，突击队伤亡能减半。”
焦子英眼中精光一闪：“你画个图，明日教工兵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