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血滴入仙缘镜裂痕时，镜面猛地一颤。幽蓝与金光交织成旋，直冲冰棺。我整个人晃了一下，膝盖发软，几乎跪倒。可我不敢停，也不敢退。七万年了，等的就是这一刻。
墨渊的手指又动了。这一次不是轻微抽搐，而是缓缓收拢，像是在回应什么。他的胸口骤然亮起一道强光，金色涟漪迅速蔓延全身。那光芒越来越盛，几乎刺目。我死死盯着他，呼吸都忘了。
他睁开了眼。
双眸如星火初燃，清冷却有光。大殿里所有人屏住气息，可他的目光只落在一个人身上——是我。他嘴唇微动，声音极轻，几乎听不见，但我看清楚了那两个字。
“……司音。”
眼泪一下子涌上来。我踉跄着往前扑，手拍在冰棺上，掌心被寒气刺得生疼。可我不在乎。我只知道，他醒了。真的醒了。
“你说过等我……”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可你骗我！七万年……整整七万年！”
话没说完，喉咙就像被堵住，只剩下哽咽。
“我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没有人说话。昆仑虚的长老们站在原地，弟子们低着头，连呼吸都放得很轻。整个大殿静得可怕，只有我的哭声在回荡。
墨渊慢慢抬起手。冰棺上的灵光自动分开一条缝隙，让他的手臂穿出。他的指尖冰凉，轻轻碰到了我的脸。那一瞬间，我浑身一震，像是被什么击中，动也不能动。
“傻孩子……”他的声音很哑，像很久没有说过话，但每一个字都清晰，“让你……受苦了。”
我再也撑不住，双膝一软，跪倒在冰棺前。额头抵上他的掌心，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他的手没有抽开，反而轻轻抚着我的脸颊，动作很慢，却异常坚定。
春风不知从何处吹进大殿，拂动了众人的衣袖。有人低头抹了眼角，有人握紧了拳头。谁都没有出声，谁也不愿打破这一刻。
墨渊看着我，眼神一直没有移开。他坐起身，动作还有些迟缓，但每一步都很稳。他从冰棺中出来，脚踩在地面上，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将我拉了起来。
“别哭了。”他说。
我摇头，想擦眼泪，却发现手上全是汗和血混在一起的痕迹。仙缘镜还在我另一只手里，裂痕依旧，可里面的光已经不再冰冷。它贴着我的掌心，微微发烫，像是有了心跳。
“我守了你七万年。”我终于能说出完整的话，“每天喂你心头血，每年酿桃花酒，对着你说一遍‘我想你’。”
“我没有一天放弃过。”
“你不该醒得这么晚。”
他静静听我说完，然后抬手，用拇指抹去我眼角的泪。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弄疼我。
“我知道。”他说，“我在里面，听得见。”
我猛地抬头。
“你种桃树的声音，酿酒的声音，还有……你说想我的声音。”
“我都听见了。”
我的心狠狠一缩。原来他不是全无知觉。原来那些年，我不是在对一具冰棺说话。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我问，声音又开始发抖。
“封印太重。”他说，“东皇钟的力量不是那么容易挣脱的。我能感知外界，却无法回应。直到你用仙缘镜引路，直到你一次次以血养阵……我才找到回来的方向。”
他顿了顿，看着我苍白的脸色和发抖的手，“你瘦了。”
就这一句，我又红了眼。
“你现在才说这些？”我咬着唇，“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怕？怕你醒不来，怕你醒来不认识我，怕你忘了我是谁……”
“我不会忘。”他打断我，“你是司音，是我的徒弟，也是……唯一一个守在我身边的人。”
他说到“也”字的时候，停了一下，像是在斟酌后面的话。可最后，他没有再说下去。
我不甘心：“就只是‘守在我身边的人’？”
他看着我，眼神忽然变得很深。大殿里的风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低着头，仿佛知道接下来的话不该被听见。
“若不是你。”他低声说，“我不会醒。”
我怔住。
“七万年的心念牵引，是你在拉我回来。”
“不是阵法，不是仙缘镜，是你。”
“所以当我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确认你在不在。”
我的手指紧紧攥住他的衣袖，生怕这只是梦。
“那你现在确认了？”我问。
“嗯。”他点头，“你在。”
我吸了口气，还想说什么，却被他轻轻拉进了怀里。他的手臂环住我，力道不大，却让我再也动不了。他的下巴轻轻压在我的发顶，声音落下来，只有我能听见。
“以后不用再等了。”
我闭上眼，靠在他胸前。那里有心跳，有温度，是真的活着。
大殿里依旧安静。长老们没有离开，弟子们也没有走动。他们看着我们，脸上有笑意，也有敬意。谁都知道，今天的昆仑虚不一样了。
墨渊松开我，却没有走远。他牵着我的手，站在我身侧。他的手很稳，掌心有些粗糙，却让人安心。
“我回来了。”他对众人说。
一句话，三个字，却让整个大殿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有人低头行礼，有人轻声应是。没有人欢呼，没有人喧哗。可那种压抑已久的喜悦，藏都藏不住。
我看着他侧脸，忽然觉得这七万年的苦，值了。
他还记得我。他还愿意牵我的手。他还叫我“傻孩子”。
这就够了。
墨渊转头看我，眼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他张了嘴，像是要说什么，却又停下。
“怎么了？”我问。
他没回答，只是抬手，把一缕散落的发丝绕到我耳后。他的动作很慢，指尖擦过我的耳垂，带起一阵细微的痒。
然后他说：“下次，不要用自己的血去唤醒任何人。”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那你别睡太久。”我说，“不然我还是要用血。”
他皱眉，似乎不满意这个回答。
我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小声说：“你是我的师尊，也是我等了七万年的人。”
“我不用血，还能用什么？”
他呼吸一顿。
我退后半步，看着他难得失措的表情，心里忽然踏实了。
他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也明白，这不是师徒之情那么简单。
大殿外传来一声鹤鸣，划破长空。春风再次吹进来，卷起了案台上的符纸。有人弯腰去捡，没人注意到我和墨渊之间那一点点靠近的距离。
他依旧牵着我的手，没有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