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苍的手指直指我,东皇钟的旋涡随之调转方向,一股巨力从空中压下,像是要把我的魂魄生生扯出。脚下的黑土裂开细纹,四周灵气紊乱,几名靠得近的昆仑虚弟子踉跄后退,脸色发白。
我知道不能再等。
舌尖一痛,鲜血涌出,我将心神全部灌入袖中仙缘镜。镜子贴着胸口发烫,像是烧红的铜片烙在皮肉上。镜面剧烈晃动,起初只是一片混沌黑雾,随后那些扭曲的能量流开始显形,化作一张密布脉络的网。我死死盯着,终于在三处节点上看到微弱的暗斑——那里没有光,也没有波动,像死水一般沉寂。
就是它了。
“三才位错步游走!”我扬声大喝,“攻其左翼第三重阴煞交汇点,右军引雷符轰击钟体下方裂痕,中军以灵刃切断黑雾主脉!”
声音穿透战场喧嚣,传到前阵几位师兄耳中。他们互看一眼,立刻传令下去。南溟山的雷纹旗猛然挥动,三道紫电自天而降,精准劈向钟底那道细微裂痕;玄霄门弟子结成剑阵,数十柄飞剑齐出,灵刃交错,直插黑雾主干;叠风带着中军弟子迂回侧进,趁乱突袭左翼能量交汇之处。
轰!
一声闷响自东皇钟内部传出,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强行撕裂。黑色旋涡猛地一顿,边缘开始崩解,吸力骤减。两名原本被拖向半空的弟子跌落在地,滚了几圈才稳住身形。周围空气一松,连呼吸都顺畅了几分。
成功了。
我手指紧扣玉清昆仑扇,掌心仍有些发麻。刚才那一瞬调动心头血催动仙缘镜,体内灵力几乎被抽空。可没时间调息,眼角余光已瞥见一道黑影疾冲而来。
是鬼族将领。
他手持九环鬼头刀,铠甲覆满血污,双目赤红如燃火炭。上一次见他,是在北岭小宗门废墟外,他一刀斩断掌门咽喉,还将对方魂魄钉在刀尖上炼化。那时我就知道此人狠戾,绝不会轻易罢手。
此刻他怒视着我,刀锋划破空气,一道半月形黑芒直斩而至。
我没有后退。
扇子展开,借着仙缘镜残留的影像预判轨迹,侧身避过刀气正面。尘沙被劲风卷起,我顺势一脚踢向地面,激起一片土浪挡在他前进路上。他脚步微滞,眼中杀意更盛,抬刀横劈,势要将我拦腰斩断。
就在此时,左侧林影一闪。
叠风从侧翼杀出,剑光如电,直刺其后心空门。那人反应极快,仓促挥刀格挡,金属相撞爆出一串火星。叠风不给他喘息机会,接连三剑逼得他连连后退,最后一记挑腕刺肩,正中其铠甲缝隙。
铛!
鬼头刀脱手飞出,砸进黑土之中。那人踉跄后退数步,单膝跪地,右手垂下,显然臂骨已断。他抬头瞪我,嘴角溢血,却仍咬牙切齿:“司音……你不过仗着一面破镜……待我主取你性命,炼你魂魄永世不得超生!”
我没回应他。
仙缘镜还在发烫,镜面映出的画面并未消失。东皇钟虽受创,但内部嗡鸣未止,怨魂哀嚎反而更加尖锐。那三处弱点正在缓慢恢复,黑雾重新凝聚,只是速度比之前慢了许多。
这说明我们打对了地方,但还没彻底破局。
“还能撑住。”我对叠风说,“刚才那一击打断了它的循环节奏,现在它需要时间重组。”
叠风抹去脸上血痕,点头:“我知道。你别离阵太前,刚才那一招耗了不少力气。”
我没有答话,只是将仙缘镜收回袖中,指尖仍能感觉到它的热度。这镜子帮了我太多次,从昆仑虚试炼到今日战场,每一次危急关头,它都能照出一线生机。可我也清楚,真正能扭转战局的,不是镜子本身,而是谁能最快看懂它的提示,并做出决断。
“传令下去。”我转向身后一名执旗弟子,“让各部保持攻势节奏,不要贪功冒进。每一轮攻击间隔三十息,专打同一位置,直到钟体裂痕扩大。”
那弟子抱拳领命,转身奔向后阵。
远处,墨渊仍在与三名鬼将缠斗。他的剑光依旧凌厉,每一击都带着压制性的力量,可我能看出他的动作比先前迟缓了一瞬。那肩伤虽未致命,却影响了发力。而擎苍站在东皇钟下,一手按钟,口中念咒不止,额角青筋暴起,显然也在承受巨大反噬。
这场战斗,不只是比谁更强,更是比谁能撑得更久。
“司音。”叠风站在我身旁,低声问,“接下来怎么办?刚才那一招已经打乱他们的阵脚,但如果不能彻底毁掉东皇钟,等它恢复过来,下一次的旋涡会更强。”
我望着钟体下方那道裂痕,心中已有计较。
“它不是不能毁。”我说,“只是我们现在用的方法还不够准。仙缘镜显示,真正的薄弱不在表面,而在钟腹内壁第三层刻纹交汇处。那里有一道逆向符线,只要用纯阳灵力注入,就能引发内部震荡。”
“可那位置太高,飞剑够不着,雷符也穿不透钟壁。”
“不一定非要远程。”我看向他,“有人能在近身处动手。”
叠风皱眉:“你是想派人冲进去?那等于送死。钟口下方全是怨魂黑气,靠近十丈就会被吞噬。”
“所以不能硬闯。”我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符,“这是昨夜我用战衣古符残纹重刻的引灵符,能短暂屏蔽怨气感应。如果有人愿意冒险,带着它贴钟壁潜行,就能避开大部分攻击。”
叠风盯着那枚玉符,沉默片刻:“我去。”
“不行。”我摇头,“你是中军统帅,不能离位。而且你刚和那将领交手,右臂有伤。”
“那你打算让谁去?”
我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扇子。
他知道我要做什么,立刻抓住我的手腕:“你疯了?师尊让你守阵,不是让你去拼命!”
“我不是去拼命。”我挣开他的手,“我是去找破局的机会。刚才那一轮反击已经证明,只要找准节点,我们就能伤到它。现在差的,只是一个能靠近的人。”
“你可以指挥别人!”
“可谁比我更清楚那三处弱点的位置?谁比我更能随时感知东皇钟的变化?”
叠风咬牙,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一阵剧烈震动打断。
地面再次裂开,东皇钟嗡鸣加剧,黑色旋涡重新成型,虽然规模不如之前,但旋转速度更快,边缘已经开始吞噬周围的碎石与枯枝。几名弟子急忙后撤,阵型被迫拉开。
时间不多了。
我将玉符贴在扇骨夹层,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
“守住阵线。”我对叠风说,“等我信号。”
他站在原地,拳头紧握,终究没有再拦我。
我朝着东皇钟的方向奔去,每一步都踏在裂土之上。黑雾翻滚,压迫感越来越强。仙缘镜在袖中不断发烫,镜面映出的能量流越来越混乱,但那三处暗斑依旧清晰可见。
只要能靠近钟体,只要能把玉符嵌入那道逆向符线……
突然,前方黑雾剧烈翻腾。
擎苍抬起头,目光穿过战场,再次落在我身上。
这一次,他没有笑,也没有指向我。
他抬起双手,按在东皇钟两侧,口中咒语陡然加快。钟体震颤,内部传出一声凄厉长啸,仿佛有万千魂魄同时哭嚎。
钟口缓缓张开,一道幽光自深处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