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柄上的血顺着星辰裂缝渗入,墨渊单膝跪地,气息微滞。我急忙扶住他肩头,指尖触到他掌心湿热的血痕,心头一紧。这血不是寻常外伤所致,而是强行催动轩辕剑引动旧伤的结果——那道自封印擎苍时便深埋于体内的裂痕,此刻正随归墟之力震荡而缓缓撕开。
我顾不得多想,立刻取出仙缘镜,将其贴于地面裂缝之上。镜面虽布满裂纹,却仍颤动浮现出一行字:“此处为封印锚点之一,血液触发警报。”心下一沉,我迅速撕下衣角为他包扎,又咬破指尖,将一滴心头血渡入他唇间。金莲印记在我胸口轻跳,似有感应,那血竟在触及他舌尖的瞬间化作一道暖流,顺经脉游走。
他呼吸渐稳,额间父神印记微微发烫,却未再显现。我抬头望向远处锁链缠绕的巨笼,玉清昆仑扇悄然滑入手中,轻轻一点虚空。风起无形,拂过星空间隙,带回一丝异样波动——锁链震颤频率加快了,比先前更急、更深,仿佛有什么正在苏醒。
就在此时,仙缘镜忽地离手飞出,悬于胸前,镜面涟漪荡漾,映出一行新字:“检测到高维意识波动……来源:牢笼核心。”
话音未落,第七环锁链猛然一震。
一股无形压力自虚空中压来,直逼神识。我眉心血纹骤然灼痛,眼前闪过无数残影——昆仑虚冰棺前的长夜、东海血祭时的惊涛、还有那一声未曾出口的“师尊”。幻象纷至沓来,几乎撕裂神志。
我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喉头,神识为之一清。抬手将仙缘镜横于胸前,低喝一声:“灵识护盾!”镜光流转,淡金色屏障自镜面扩散,将我们二人笼罩其中。那股压迫之势稍退,但余威仍在,如寒针刺骨。
墨渊已站起身,脸色依旧苍白,目光却如刃般锁定前方。黑雾翻涌的牢笼中央,一张人脸正缓缓成形。
剑眉入鬓,鼻梁高挺,薄唇紧抿,轮廓坚毅如削。那面容与墨渊七分相似,唯眼神幽深如渊,透着万古孤寂,仿佛看尽天地崩塌、岁月湮灭。
“吾儿墨渊。”声音自虚空中响起,低沉浑厚,不似从口出,倒像是整片星空在共鸣,“三万年前你分裂吾之本体,斩我善念封于东皇钟,留恶念镇于此处……今日,该做个了断了。”
我浑身一震,转头看向墨渊。
他站在原地,身形未动,可我能察觉他体内灵力已然紊乱。那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尘封的记忆闸门。他额间父神印记再次浮现,赤金光芒微闪,随即隐去。他的手指微微蜷起,指节泛白,却始终没有开口。
“你说什么?”我厉声质问那虚影,“谁是你的儿子?你到底是谁?”
对方未答,只是静静望着我们,目光落在墨渊身上时,竟有一瞬的柔和,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刹那间,仙缘镜骤然爆发出七彩光芒。一道模糊却庄严的虚影自镜中浮现,身披玄袍,头戴冠冕,眉心一点金芒流转。那是……父神残念。
他并未看那牢笼中的存在,而是先望向墨渊,眼中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叹。随后,他的视线转向我,目光停留在我胸口的金莲印记上,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墨渊,当阴阳合一,方可重铸东皇。”
牢笼中的身影猛然怒吼:“胡说!我才是完整的本源!你们皆是篡改天命的蝼蚁!”
话音未落,一道漆黑能量波自第七环右侧第三节轰然射出,直取我们所在之地。那光未至,空气已扭曲,琉璃般的地面寸寸龟裂,仿佛承受不住其威压。
千钧一发之际,我胸口金莲印记骤亮,腰间的金莲符佩自行飞出,在头顶旋转一周,化作巨大光幕横亘于前。轰然巨响中,能量波撞上光幕,激起层层涟漪,光幕表面裂开细密纹路,却终究未碎。
余波震得我气血翻涌,喉头一甜,硬生生咽下。我趁势将墨渊拉至身后,双手紧握仙缘镜,高声质问:“你到底是谁?为何称师尊为‘吾儿’?你与父神又有何关联?”
那身影立于黑雾之中,冷笑一声,却不回答。只见他抬手,第七环锁链再度震动,其余八环也随之共振,整座牢笼发出低沉嗡鸣,如同远古巨兽苏醒前的喘息。
墨渊终于开口,声音冷如寒铁:“你不配提那个称呼。”
“我不配?”那身影低笑,笑声中带着无尽悲怆,“是你亲手将我劈成两半,一个送去东皇钟内永世囚禁,一个镇压于此不得超生。你说谁是恶?谁是善?若非你惧怕我的力量,又怎会行此悖逆之举?”
墨渊沉默。
我心中惊涛骇浪。原来所谓混沌本源,并非天生邪物,而是被分割的父神本体之一。而墨渊……竟是以子弑父,斩断本源之人?
难怪他从未提及过往,难怪每次父神印记浮现,他都神色复杂。这不是简单的继承,而是背负罪责的传承。
“那你现在想做什么?”我盯着那张与墨渊相似的脸,“挣脱封印,毁灭天地?”
“我只是想完整。”他说,语气忽然平静下来,“三万年了,我日日听着另一半在东皇钟内哀鸣,听着他被善念折磨,听着他求死不得。你们口中的‘正义’,不过是一场虚伪的审判。”
仙缘镜在我手中微微发烫,镜面浮现新字:“警告:情绪干扰加剧,灵识稳定性下降百分之三十。”
我强压心头震荡,正欲再问,却见墨渊忽然向前一步。
“你不是他。”他说,一字一顿,“父神不会用这种方式说话,也不会以怨恨为食。你已被混沌侵蚀,只剩执念。”
那身影眯起眼:“那你呢?你可曾问过自己,为何能继承战神之位?为何父神印记会在你身上觉醒?你以为你是继承者?不,你是替代品。”
墨渊瞳孔微缩。
我立刻伸手按住他手臂,感受到他肌肉瞬间绷紧。那句话像刀,刺进了他最深的怀疑里。
“别听他蛊惑。”我低声说,“他是想乱你心神。”
墨渊缓缓点头,却没有后退。
就在这时,金莲光幕裂纹中渗出一丝黑气,顺着边缘蔓延。我心头一紧,知道屏障撑不了太久。而这空间本身也在崩坏——袖口褪色愈发严重,连发丝末端都开始变得透明。
时间磨损正在加速。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我说,“现在。”
墨渊却摇头:“不能走。他若脱困,不只是昆仑虚遭劫,四海八荒都将陷入轮回乱流。”
“那你打算怎么办?正面硬拼?你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施展全力!”
他没回答,只是将轩辕剑重新握紧,剑锋指向牢笼。
我知道劝不动他。可我也不能让他一个人扛下这一切。
我深吸一口气,将仙缘镜贴回心口,闭目凝神。金莲印记在我体内缓缓转动,牵引着血脉深处的力量。耳边传来墨渊低沉的声音:“十七,别勉强。”
我没有睁眼,只轻声道:“师尊说过,共修始于信任。这一次,换我信你到底。”
话音落下,金莲光幕忽然一震,裂纹中泛起淡淡红光,竟开始缓慢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