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夺者的引擎咆哮如同野兽的嘶吼,卷起的尘土如同黄色的浪潮,瞬间吞没了溪谷镇简陋的木质围墙。三辆焊接着狰狞金属撞角和重火力的武装卡车呈品字形冲来,车顶的转轮机枪喷吐着火舌,将围墙上试图反击的护卫队员死死压制。
“稳住!瞄准轮胎和引擎!”老乔的吼声在爆炸和枪声中几乎被淹没。他手中的双管猎枪发出沉闷的轰鸣,一辆卡车的副驾驶窗应声破碎,但卡车只是歪了一下,继续猛冲。
混乱中,程真被阿吉和其他几个镇民拉着,退向作为最后防线的矿坑入口。她的心跳得厉害,不是因为恐惧——某种奇异的是,面对这真实的死亡威胁,她内心的恐慌反而被一种冰冷的、近乎本能的冷静所取代。那些模糊的战斗记忆碎片似乎在躁动,指引着她的视线快速扫过战场,分析着掠夺者的火力点和移动轨迹。
就在这时,一道暗红色的、扭曲的身影从中间那辆卡车的顶盖中站起。他穿着用骨头和破布缝制的怪异长袍,脸上涂满了诡异的油彩,手中高举着一根缠绕着电线与动物头骨的法杖——正是“掠骨部落”的疯祭司!
他发出一种非人的、尖锐的啸叫,法杖顶端的头骨眼眶中猛地亮起两团幽绿的光芒!
嗡——!
一股无形的、令人作呕的能量波动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矿坑入口附近,几个正在搬运弹药箱的镇民突然发出了痛苦的惨叫,他们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干瘪下去,皮肤失去光泽,眼神变得空洞,仿佛生命力被瞬间抽走!而疯祭司身上的能量波动则明显增强了一分!
“他在抽取生命!”有人惊恐地尖叫。
更多的绿色能量箭矢从法杖中射出,精准地射向那些躲藏在掩体后、但暴露了生命气息的镇民!惨叫声接二连三地响起,防御阵线瞬间出现了崩溃的迹象。
老乔目眦欲裂,调转枪口对准疯祭司,但普通的子弹似乎被一层无形的能量场偏斜开了!
绝望的气氛如同瘟疫般蔓延。
程真感觉怀中的那块碎片灼热得几乎烫伤皮肤。脑海中,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疯狂旋转,最终定格在一个画面——她手持一枚散发着温白光芒的晶体,直面一道撕裂星空的恐怖触须……
“……抓住这命运的弦音,奏响属于你的……第一个音符……”
星语者那平和的话语在她耳边回响。
是继续隐藏,看着这些收留她、给予她暂时安宁的人们被屠戮?还是……
她猛地推开护在她身前的阿吉,在少年惊愕的目光中,一步踏出了矿坑入口的掩护范围!
“真姐!回来!”阿吉失声喊道。
疯祭司显然注意到了这个突然出现的、似乎毫无威胁的女人。他狞笑着,法杖一转,一道比之前更加粗壮的幽绿能量箭矢,带着凄厉的尖啸,直射程真胸口!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放缓。
程真没有躲闪。她甚至没有去看那道致命的能量箭矢。她只是遵循着那源自灵魂深处的、近乎本能的冲动,将全部的精神集中在那块灼热的碎片上,集中在自己体内那股冰冷而陌生的“流动”上。
她抬起手,不是去格挡,而是……向前虚按。
没有光芒万丈,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
就在那道幽绿能量箭矢即将触及她身体的瞬间,箭矢前端的空间,极其诡异地……“模糊”了一下。
仿佛有一块无形的、绝对“空无”的屏障,凭空出现。
嗤——
能量箭矢射入那片“模糊”的区域,没有爆炸,没有冲击,甚至连声音都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它就那么……消失了。如同水滴落入沙漠,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战场出现了刹那的死寂。
无论是疯狂进攻的掠夺者,还是绝望防守的镇民,都被这超出理解的一幕惊呆了。
疯祭司脸上的狞笑僵住了,幽绿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惊疑不定。“你……是什么东西?!”
程真自己也愣住了。她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刚才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个通道,一股冰冷彻骨、仿佛能冻结一切“存在”的力量,不受控制地流淌而出,湮灭了那道攻击。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强烈的虚脱感和灵魂层面的刺痛,仿佛那一下消耗了她巨大的精力。
但这感觉……隐隐有一丝熟悉。
“果然……”星语者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矿坑入口附近,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周围的厮杀与他无关。兜帽下的目光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低声自语,“……即便是余烬,也曾是燎原之火。种子,终会破土。”
疯祭司被彻底激怒了。他放弃了其他目标,法杖疯狂挥舞,更多的幽绿能量,如同毒蛇般从四面八方射向程真!他要把这个诡异的女人彻底撕碎!
程真咬牙,再次抬起手。这一次,她主动去引导体内那股冰冷的力量。过程依旧生涩而痛苦,仿佛在撕裂自己的灵魂。一道道微不可察的空间“模糊”在她身前闪现,将袭来的能量攻击逐一“抹除”。
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飞速消耗,速度远快于攻击的疯祭司。而且,这种“抹除”似乎只能作用于能量体,对那些呼啸而来的实体子弹,她毫无办法!
一颗流弹擦着她的手臂飞过,带起一溜血花。火辣辣的疼痛让她闷哼一声,动作一滞。
疯祭司抓住了这个机会,法杖顶端幽光大盛,一道凝聚了他大半力量的、如同实质巨蟒般的能量冲击,咆哮着冲向程真!这一次的威力,远超之前!
程真瞳孔收缩,她能感觉到,自己残余的力量,无法完全“抹除”这一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柔和的、月华般的光幕,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程真身前。
是星语者那头发光的坐骑!它不知何时挡在了前面,低头,额心的晶体独角抵住了那道狂暴的幽绿冲击!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那足以摧毁装甲车的能量冲击,在接触到独角散发的月白光幕时,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瓦解、消散,最终化作点点荧光,被那独角缓缓吸收。
光鹿抬起头,晶体般的蓝色眼眸平静地看向惊骇的疯祭司,打了个响鼻,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疯祭司彻底慌了神。他赖以横行的力量,在这个神秘的男人和他的坐骑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撤!快撤!”他发出惊恐的尖叫,不顾手下,跳下卡车,就想逃跑。
星语者终于动了。他没有追击,只是轻轻抬了抬手。
疯祭司周围的空间仿佛瞬间变成了粘稠的胶水,他的动作变得极其缓慢,脸上充满了绝望的挣扎。星语者缓步走到他面前,兜帽下的目光依旧平静。
“以生命为祭,扭曲秩序……你的道路,充满了痛苦与噪点。”他伸出手指,轻轻点在了疯祭司的额头上。
没有光芒,没有声音。疯祭司眼中的疯狂与幽绿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洞的茫然,然后软软地瘫倒在地,仿佛失去了所有力量。
首领被瞬间制服,剩下的掠夺者顿时魂飞魄散,哭喊着驾驶残存的车辆,仓皇逃离了溪谷镇。
战斗,以一种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方式,结束了。
劫后余生的镇民们看着一片狼藉的战场,又看向站在场中、手臂淌着血、脸色苍白的程真,以及那个神秘莫测的星语者和他的光鹿,目光复杂,充满了敬畏、感激,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程真喘着粗气,感受着身体的虚脱和手臂的疼痛,但更多的,是一种内心的震动。她看着自己的手,又看向那个走向她的星语者。
“你……到底是谁?”她声音沙哑地问,“我……刚才那是什么力量?”
星语者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兜帽微抬,似乎能看穿她所有的迷茫。
“我是记录者,亦是引路者之一。”他的声音依旧平和,“至于你的力量……那是你遗失的‘名字’的一部分,是深植于你灵魂的……‘回响’。”
他微微侧身,看向远方昏黄的天空。
“这个世界,比你看到的更加广阔,也更加……危险。‘掠骨’只是微不足道的尘埃。真正的黑暗,正在更深邃处涌动。而你,迷失的星辰,你的光芒不应湮没于此地的尘埃。”
他转向程真,目光深邃:
“想找回你失去的一切吗?想弄清楚你肩负的究竟是什么吗?那么,是时候离开这片暂时的避风港了。”
“跟我来,踏上寻找你‘真名’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