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夜风比来时更凉，吹在脸上，却吹不散心头的纷乱。
唐欣悦最后那个“快点回来”的口型和担忧的眼神，像烙印一样刻在脑海里。
“第二件事，就是张浩宇。你叫他，把昨天你们花的钱还给你。”
唐欣悦斩钉截铁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指尖冰凉。
该怎么开口？
直接说：“浩宇，把昨天的钱还我？”
这听起来生硬又小气，完全不像我平时的作风。
我们之间，从来就没这么计较过钱。
以前谁手头宽裕点，请客吃饭、上网吧，都是常有的事，也从没细算过。
可这次不一样。唐欣悦说得对，这次真的不一样。
不仅仅是几百块钱的问题，而是这一连串的事情下来，我心里也堵得慌。
凭什么他组织聚会，他女朋友过生日，最后却是我付钱，我背锅，我差点连学都没得念？
他在整个过程里，又做了什么？除了在qq里发消息问了几句，似乎再也没有更多的关心和担当。
一股委屈和不平混杂着对唐欣悦承诺的责任感，慢慢压过了那点所谓的“兄弟情面”。
或许，唐欣悦让我去要钱，不仅仅是为了钱，更是想用这种方式，逼着我认清一些东西，逼着我划清一条线。
一条区分“真兄弟”和“酒肉朋友”的线，一条保护自己不再被轻易利用的线。
我想象着张浩宇可能的反应。他可能会愣住，然后打着哈哈说：“小钰，你怎么突然计较这个了？”
也可能会觉得没面子，有点不高兴。
甚至，我们之间这层所谓的“兄弟”关系，可能就因为这几百块钱，彻底掰了。
值吗？
路灯把我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周而复始。
我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肺里一阵冰凉，头脑却清醒了不少。
想到唐欣悦哭红的眼睛，想到休学处分，想到母亲那句“不想读就算了”的失望……
如果连这点为自己讨个公道的勇气都没有，我还有什么脸面说“尽快回去”？
我停下脚步，站在路灯下，掏出了手机。
屏幕的光映着我犹豫不决的脸。
我点开微信，找到张浩宇的对话框，上一次消息还停留在他问我“没事吧”那里。
我的手指悬在输入框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心里两个声音在激烈斗争：一个在劝我“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另一个在怒吼“你还要傻到什么时候？”
最终，我摒弃了所有精心组织试图显得不那么突兀的措辞，直接而简单的敲下了一行字，仿佛多用任何一个字都会消耗掉我刚刚积攒起来的决心：
“浩宇，昨天吃饭喝酒的钱，是我垫的。”
“一共310，你方便的时候转给我吧。”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我不敢看他的回复，甚至想立刻关掉手机。
但我知道，这条消息发出去，就没有回头路了。
这不仅仅是要回一笔钱，更是对我过去那种盲目“义气”的一次彻底告别。
我将手机塞回口袋，继续朝家走去。
脚步比刚才沉重，却也莫名地多了一丝决绝。
接下来的等待，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必须自己面对。
这，或许就是成长必须付出的代价吧。
到家没多久，甚至还没来得及开灯，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我的心也跟着一紧，深吸一口气，才摸出手机。
屏幕亮着，是张浩宇的回复。
看到消息后我笑了笑，庆幸自己没有看错人。
张浩宇：“对不起小钰！今天一天都在安抚梦婷的情绪，她吓坏了，把这事给忘了！”
“我现在身上只有现金，等会儿下课我想办法去找个店换了微信立马发给你！”
“我知道你现在在家，肯定也需要用钱。”
他的道歉看起来很诚恳，也给出了解释（安抚王梦婷），甚至主动提到了我现在需要钱。
这反而让我之前那些关于“决裂”、“认清面目”的悲壮设想，显得有些幼稚。
我们之间，或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堪，只是每个人都陷在了自己的麻烦里。
我站在昏暗的房间里，盯着屏幕，犹豫了一下。
让他特意去换钱，似乎也没必要。
而且，这笔钱，我拿着也烫手。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我点开回复框，打字道：
我：“不用特意去换了。”
“你直接帮我把钱都给唐欣悦吧。”
“现金也行，微信转给她也行，我这次……最对不起的就是她了。”
消息发出去，我等着他的反应。
这次，回复来得更快：
张浩宇：“……好。对不起，小钰。”
“这次让你一个人全扛下来了。我现在就去把钱给她。”
没过多久，手机又接连震动起来。
先是张浩宇发来了消息：
张浩宇：“小钰……唐欣悦她不肯要。”
“她说这钱她不能收，让我必须给你。” 文字后面还跟了个尴尬的表情。
几乎同时，唐欣悦的对话窗口也弹了出来：
唐欣悦：“乖乖，张浩宇刚才来找我，非要给我钱，说是你让的。”
“怎么回事呀？这钱我不能要，你快让他拿回去。”
我看着两条几乎同时抵达的消息，仿佛能看到张浩宇在两人之间传话的窘迫，以及唐欣悦那份不愿接受这笔钱的执拗。
我深吸一口气，先点开了唐欣悦的对话框。
我：“宝宝，你听我说。”
我努力让文字显得平静而坚定，“这钱，是张浩宇还我的，本来就是我垫付的。”
我：“你替我收着，好不好？就当……就当是帮我存着。”
唐欣悦那边显示“正在输入…”，过了好一会儿，消息才回过来：
唐欣悦：“可是……这是你的钱呀。”
“你现在休学在家，更需要用钱。”
“你自己留着应急好不好？” 她依然在为我考虑。
我心里一暖，但更加坚定了不能收回的决心。
我继续打字：
我：“宝宝，我真的不能要。”
“我看到这笔钱，就会想到我是怎么犯蠢，怎么连累你伤心，怎么把自己搞到这一步的。”
“你收下，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
我：“求你，替我保管，好吗？”
“你比我更需要它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唐欣悦又沉默了片刻。然后，她回了一条：
唐欣悦：“……那好吧。”
“我先替你收着，但你答应我，如果需要，一定要跟我说！”
看到这句话，我如释重负，连忙回复：“嗯宝宝！我答应你！”
安抚好了唐欣悦，我立刻切回张浩宇的对话框，言简意赅地告诉他：
我：“她答应收了，麻烦你了。”
张浩宇：“oK，办妥了，她收下了。”
他回复得很快，似乎也松了口气。
顿了几秒，他又发来一条：“小钰，真的……对不住。”
我看着那三个字，心里百感交集，最终只回了一个字：“嗯。”
沟通结束了，房间再次陷入死寂，我靠在床上，长长吐出一口气，并未带走胸口的憋闷。
未来的路，到底该怎么走下去……
这个念头像黑洞一样吞噬着我的思绪，让我不敢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