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王府门前稳稳停住,车辕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宋知画和燕静姝先后下车,踩在微凉的石板上。
几乎同时,身着朝服的燕博文也从另一侧走来,绯色官袍衬得他身形挺拔,似是刚下朝归来。
“哥哥!”燕静姝眼睛一亮,抢先喊道,随即揉了揉眼睛,带着点撒娇的抱怨,“你可回来了!我跟嫂嫂去庄子上看了一堆泥巴和草棚,起得比鸟儿还早,困死我了!”
燕博文很自然地接过宋知画手中那个还带着田间潮气的小包裹,目光温和地看向妹妹:“知道辛苦了?那便早些回去歇着。”他又转向宋知画,语气如常:“去了哪个庄子?”
“李庄头负责的那个近些的皇庄。”宋知画答道,一边微微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脖颈。
燕博文点头,像是想起什么,随口问道:“在庄子上可遇见五皇子了?他的庄子就在我们隔壁。”
“五皇子?”燕静姝插嘴,歪着头想了想,“没见到呀!五皇子也爱住庄子上吗?”
“并未遇见。”宋知画也摇头,眼中露出一丝疑惑。
“嗯,”燕博文与她们并肩往府内走,声音平缓,“他近年多数时候都住在皇庄,潜心研究农事稼穑。”他看了一眼求知欲旺盛的妹妹,继续道,“陛下诸多皇子中,最看重的原本就是五皇子。他与大皇子同为皇后所出,性情能力也最肖似陛下年轻时。”
他话语微顿,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只可惜,当年陛下还是亲王时,率军出征南诏,五皇子随行。一场恶战,他为了掩护侧翼,失了一条腿。”他轻轻叹了口气,“如今……出行皆需依靠轮椅,自是彻底断了与其他兄弟争夺储位的机会。”
燕静姝听得张大了嘴,脸上露出明显的同情和惊讶:“啊……五皇子他……”
“好了,”燕博文拍了拍妹妹的肩膀,“这些事你知道便好,莫要到处议论。看你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快回去补觉。”
燕静姝确实又困又觉得话题有些沉重,闻言乖乖“哦”了一声,向兄嫂行了个礼,便带着自己的丫鬟先行离开了。
看着妹妹走远,燕博文才重新将目光落回宋知画身上。周围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轻微的脚步声。
宋知画默默听着他方才那番话,将关于五皇子的信息仔细记在心里。一位曾驰骋沙场、如今身有残缺却仍将心思放在农田百姓生计上的皇子,让她心底不由得升起一股由衷的敬意。
暮色初临,蘅芜苑内已点起灯火。两个孩子刚被乳母喂饱,正精神十足地在厚毯上爬来爬去,咿咿呀呀地抢着一个布老虎。
宋知画和燕博文一同走进来,带进一身微凉的春夜气息。她脱下披风,顺手从袖中取出一封厚厚的信函。
“江南来的信,青黛写的。”她边说边走到灯下,熟练地拆开火漆。燕博文则弯腰,轻松地将正努力爬向他的儿子怀瑾捞进怀里,小家伙立刻咯咯笑起来,用沾着口水的小手去抓他父亲官袍上的刺绣。
宋知画展信细读,唇角渐渐扬起:“青黛做事果然稳妥。信上说,金陵、苏州、杭州三家分号上月盈余比预估还多了两成。”
燕博文抱着儿子在一旁坐下,闻言抬眼,眼中带着赞许:“哦?看来江南这块硬骨头,算是啃下来了。”
“何止是啃下,”宋知画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将信纸递过去几分,“她按我们之前商量的,在各分号门前当众讲解脂粉成分,请人现场验看。起初还有‘香雪海’的人来捣乱,后来围观的人反而越来越多,都说咱们的东西用料实在,效果也好。如今连那几家老字号,都悄悄派人来买咱们的‘玉容膏’回去琢磨了。”
燕博文就着她的手扫了几眼信,鼻尖闻到信纸上淡淡的墨香,混合着她身上清浅的草药气息。他空着的那只手自然地伸过去,握住她微凉的手指:“以质取胜,以明破暗,夫人此计甚妙。”
宋知画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热,侧头看他,灯火在她眼中跳跃:“还有呢,青黛信里说,她在金陵物色到了一处不错的院落,临水,也清静。她接触了几位当地颇有名气的稳婆和懂些药理的妇人,探过口风,她们对学习更精深的医术很有兴趣。看来,医学院江南分院的筹办,可以提上日程了。”
“动作倒快。”燕博文捏了捏她的手指,“需要我这边做什么?”
“暂时不用。青黛会先稳住那边,等时机成熟再说。”宋知画说着,目光落到正努力想从父亲怀里挣脱、去够桌上点心的女儿知玥身上,语气柔和下来,“等这两个再大些,我说不定要亲自去江南看看。”
燕博文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怀里不安分的儿子,又看看正被乳母抱起来、眨着大眼睛望过来的女儿,手臂微微收紧,将儿子圈得更牢些,声音低沉而坚定:“好,到时我陪你一起去。”
这时,知玥终于成功抓到了一小块奶糕,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吃得满脸都是。宋知画见状,忍不住笑出声,抽出被他握着的手,拿起旁边温热的湿帕子,走过去轻轻给女儿擦拭。
燕博文看着她低头时温柔专注的侧影,再看看怀里咿咿呀呀学语的儿子,灯影幢幢,满室温馨,只觉得连日朝堂纷扰带来的疲惫都消散了许多。
乳母将两个孩子抱走后,寝室内安静下来,只余烛火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空气中还残留着孩子们身上淡淡的奶香,混合着沐浴后清冽的皂角气息。
宋知画洗漱完毕,穿着一身柔软的素色寝衣,走到床边。燕博文早已靠在床头,手中虽拿着一卷书,目光却落在她身上,深沉而专注。
她掀开锦被,依偎进他怀里,将脸颊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他身上传来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温热,还有刚刚沐浴后清爽的味道。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气息刻入心底。
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变故——孩子被下蛊的惊心动魄,奶奶和二叔惨死的悲痛愤怒——让她身心俱疲,几乎将所有精力都用于应对和查案,似乎忽略了身边这个一直默默支撑着她的男人。
燕博文感受到怀中人不同往日的温顺与依赖,他放下书卷,结实的手臂环住她纤细的腰身,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他低下头,下颌轻轻蹭了蹭她带着湿意的发顶,声音低沉:“累了?”
宋知画在他怀里轻轻摇头,却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抱住了他。
这份无声的亲近像是一点星火,瞬间点燃了燕博文压抑已久的情感。他虽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却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心爱之人如此温顺地躺在怀中,肌肤相贴,呼吸交融,那股想要彻底占有、确认彼此存在的冲动几乎难以抑制。
他捧起她的脸,指腹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脸颊,目光深邃如同窗外夜色。他低下头,先是极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带着珍视,然后是轻颤的眼睫,最后,精准地捕获了她微凉的唇瓣。
起初是温柔的试探,带着安抚的意味。但宋知画的回应很快变得主动而热烈,她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回应着他的亲吻。这份毫无保留的接纳,让燕博文从心底到身体都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和激荡。
他的吻逐渐加深,变得炽热而急促,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仿佛要将怀中的人揉碎,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他的手掌在她背后轻柔地抚过,隔着薄薄的寝衣,也能感受到她肌肤逐渐升高的温度和微微的颤栗。
宋知画沉浸在他的气息和怀抱里,只觉得一直以来紧绷的心弦终于彻底放松下来。那些恐惧、悲伤和愤怒,在此刻都被他灼热的体温和有力的心跳驱散。她清晰地意识到,不仅仅是身体,她的心,也早已毫无保留地交给了这个男人。她爱他,这份爱意在此刻汹涌而出,与他的渴望交织在一起,难分彼此。
烛影摇曳,帐幔低垂,一室旖旎,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呼吸和交织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