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位天王都被我们解决了,接下来就该打魔王了吧。”时织凛华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笃定。
可普莉希拉却轻轻摇了摇头。
“并不是,”她语气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接下来是第六位天王——祸兮,执掌灾祸的天王。”
“?”时织凛华眉头一皱,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还有第六位天王?”
她顿了顿,语气里透出一丝警惕与荒谬交织的烦躁:“你别告诉我,打完这个第六天王,还有第七天王……”
普莉希拉看了她一眼,复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随即淡淡道:“你怎么知道还有第七天王?”
时织凛华一愣。
“再之后还有第八天王、第九天王、第十天王……”普莉希拉继续说下去,语气平稳得像在报菜名。
“好了,你别说了。”时织凛华抬手打断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涌起的荒诞感,“你就直接告诉我,魔王军一共有多少位天王?”
普莉希拉沉默片刻,似乎真的在认真回忆。
她微微仰头,目光投向远方那片尚未平息的地狱雾海,仿佛在翻阅一段尘封已久的档案。
“嗯,让我算算……”她缓缓道,“光我见过的,大概就有十多……”
“十多位?”时织凛华下意识接话,语气里还带着一丝侥幸——十多位虽多,但终究可数。
“十多亿位天王。”普莉希拉平静地纠正,“而根据我所见过的统计报告,天王总共有数十万亿兆位,并且数量还在不断增长。”
空气凝滞了一瞬。
时织凛华的表情僵住了,像是被某种超越常识的数字狠狠砸中了逻辑中枢。她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们家天王是搞批发的?”
普莉希拉居然点了点头,语气认真得令人发指:“嗯,算是吧。”
普莉希拉语气平淡,仿佛在讲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行政安排:“根据魔王大人的指示,她说这样可以有效避免自己被勇者讨伐。毕竟一般来说,勇者打完天王就会去打魔王,所以她决定——让勇者永远也无法打完天王。”
“……”时织凛华沉默片刻,随即转头看向马瑟琳,眼神里透着一丝无奈与没好气,“喂,勇者大人,你家女神没告诉你这种情况该怎么做吗?”
马瑟琳站在原地,神情有些恍惚,显然还沉浸在“十多亿位天王”这个数字带来的冲击中。
她眨了眨眼,像是刚从梦中惊醒,声音轻而茫然:“没有……女神就和我说,我只管挥剑就行了,圣剑会指引我前进。”
“圣剑……”时织凛华喃喃重复这两个字,眸光忽然一亮。
对啊!这可是专门针对魔王的神器,传说中能斩断命运、破除虚妄的至高之刃。
既然魔王用数量堆砌出一道无法穷尽的屏障,那圣剑——或许就是那把能一剑斩断无限的钥匙。
她心念一动,抬手向虚空一握。
霎时间,周遭血气翻涌,如赤色潮汐般汇聚于她掌心,空气震颤,法则扭曲,一柄圣剑在她掌心成型。
时织凛华掂了掂剑,随手挥舞了几下,剑风割裂空气,留下道道银痕。
可她很快皱起眉,语气里带着几分尴尬:“所以这玩意儿该怎么用啊?我只会乱劈……”
话音未落,一道清冷而沉稳的声音自侧方传来:
“时织妹妹,让我来试试吧。”
芙蕾雅妮娅缓步上前。
她身姿挺拔如林间古木,银甲未着,素衣轻扬,唯有腰间佩剑泛着幽蓝微光。
作为精灵王朝第一剑圣,她对剑的理解早已超越道、理、法、术、技、式六大层面,直抵这之上更高的无数层面。
凡世间之艺,由低到高,皆分为式、技、术、法、理、道,六个层面。
式乃形之境,摹其形,定其规。
技乃用之境,熟其用,求其效。
术乃变之境,通其变,衍其化。
法乃系之境,立其法,成其系。
理乃悟之境,究其理,悟其本。
道乃化之境,舍其器,合其道。
技至术: 需悟得“战术”之妙,从“匠气”转向“灵性”。
术至法: 需悟得“体系”之要,从“精通”转向“创造”。
法至理: 需悟得“规律”之存,从“有我”转向“无我”。
理至道: 需悟得“和谐”之谛,从“运用规律”转向“化身规律”。
以剑道为例,
剑之式,将剑招的外在形式标准化、精确化,修行者需刻苦练习劈、刺、撩、挂等基础剑式,追求姿势的标准、发力的准确。如何站立,如何握剑,如何迈步,皆有严格法度,分毫不能差。
剑之技,重在熟练与应用,将死板的“式”转化为临敌时可灵活运用的“技”,修行者开始学习连招与变招,如“拔剑术”、“连环三击”等,追求的是速度、力量与精准度,能在实战中将一个个单独的“式”流畅地组合起来,克敌制胜。
剑之术,重在理解与变化,不再拘泥于固定招式,而是洞悉每一招背后的战术意图,修行者能根据对手的特点、环境的变化,随心所欲地拆解、组合、甚至创造剑招,他们掌握了“诱敌”、“惑敌”、“强攻”、“疾走”等各类剑术策略,形成了自己的战斗风格。
剑之法,重在归纳与创造,将个人对剑的理解系统化、理论化,形成独树一帜的流派,修行者已能开宗立派,其剑法蕴含着一套完整的哲学思想或核心法则,例如,“流水剑法”重在以柔克刚、连绵不绝;“烈火剑诀”则追求侵略如火、一击必杀,他们传授的不仅是剑招,更是一套完整的世界观。
剑之理,重在追本溯源,探究统御天下一切剑法的根本规律,修行者超越了个别流派的桎梏,开始思考“何为快?”“何为锐?”“何为势?”等根本性问题,他们领悟的“理”,可能是“唯快不破”的速度法则,也可能是“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的力量本质,一举一动,皆暗合天地至理。
剑之道,重在忘却与融合,连“剑”本身的概念都已放下,人与天地自然融为一体,“剑”不过是践行“道”的途径之一,万物皆可为剑,飞花摘叶,乃至一言一行,皆蕴含无上剑意,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剑道”的化身,此境已非“修行”,而是“存在”。
而芙蕾雅妮娅的剑之造诣,早已超越剑之道不知道多少个层面,划分出六个层面,只是因为凡人种族最高只能抵达第六个层面罢了,而对于精灵这样世界贵族,尤其是对于芙蕾雅妮娅这种精灵之中的剑之天才而言,不管多少个层面,都只是她们微不足道的无数块垫脚石之一罢了。
芙蕾雅妮娅伸出手,指尖轻触圣剑剑柄。
刹那间,那柄由时织凛华以血气凝成的圣剑竟如活物般震颤起来——一种近乎欢愉的共鸣。
剑身银光暴涨,符文流转如星河苏醒,仿佛沉睡千年的灵魂终于认出了真正的主人。
剑格处的古老铭文逐一亮起,发出低沉而悠远的吟唱,如同久别重逢的臣子向君王俯首。
这一幕落在马瑟琳眼中,却如针扎心口。
圣剑在别人手中发出如此炽热的回应,她忽然感到一阵荒谬的失落。
“我好像,成了苦主。”她低声喃喃,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被ntr了。”
更奇怪的是,就在这一瞬,她心中竟浮现出一丝奇异的共情——她忽然有点理解正义了。
芙蕾雅妮娅并未察觉她的异样。
她已闭上双眼,长睫如蝶翼轻覆,整个人陷入一种近乎无我的沉静。
她的感知顺着剑柄蔓延,深入剑芯,触碰到那股沉睡已久的剑力——那不是单纯的杀伐之力,而是对“魔王”这一概念的绝对否定,是贯穿命运长河的裁决之锋。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
随后,挥剑。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响,没有撕裂苍穹的光柱。
只有一道极细、极静、极纯粹的银线,自剑尖延展而出。
那不是斩向时空,也不是劈向界限。
而是直接斩断了“隐藏”本身。
下一瞬,虚空如幕布般被从中剖开——不是撕裂,而是揭示。
仿佛整个世界突然掀开了它最深处的帷帐,将某个本不该被凡眼所见的存在,硬生生拖拽至现实之中。
时织凛华瞳孔骤缩。
在那银线尽头,一道身影踉跄跌出——黑袍破碎,王冠歪斜,面容因惊骇而扭曲。
那双曾俯瞰地狱、操控万亿天王的眼睛,此刻满是难以置信的恐惧。
魔王。
不是投影,不是分身,不是幻象。
而是本体,被一剑从其在主界藏身处,直接劈了出来!
时织凛华一时怔住,几乎忘了呼吸。
她原以为这一剑会打开通往魔王王座的通道,带她们穿越重重虚空,历经艰险,最终站在魔王面前。
可芙蕾雅妮娅没有“前往”魔王。
她只是把魔王一剑劈了出来。
空间未碎,时间未乱,规则未崩。
可魔王,却已站在她们面前,狼狈如丧家之犬。
芙蕾雅妮娅缓缓睁开眼,目光平静如初。
她手腕一转,圣剑轻鸣收势,仿佛刚才那一剑,不过是拂去一粒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