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卧室,在柚木地板上铺开一片温暖的金色。周芷宁睁开眼睛,首先感受到的是腰间那双熟悉的手臂——祁夜从背后拥着她,呼吸均匀地拂过她的后颈。她轻轻挪动身体,想要在不惊醒他的情况下起身,却立刻感觉到手臂收紧。
“再睡五分钟。”祁夜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脸埋在她肩窝处。
周芷宁忍不住微笑:“祁总今天要赖床?不是说九点要开视频会议吗?”
“推迟了。”他的唇贴上她肩头的肌肤,“今天有更重要的事。”
“什么重要的事能让你把工作推后?”她转过身,面对着他。祁夜的眼睛在晨光中是深琥珀色,那些曾让她畏惧的偏执阴影,如今沉淀为专注的温柔——虽然偶尔还是会露出端倪。
“你的礼服。”他坐起身,丝绸被子滑落,露出精壮的上半身。那些伤痕已淡化为浅色的纹路,与左胸上方新增的刺青形成对比——那是一朵小小的向日葵,线条简洁却生动,正是周芷宁设计稿中的图案。三个月前,他瞒着她去纹了这幅刺青,说是要永远带着她的“阳光”。
周芷宁的手指轻抚过那朵向日葵:“礼服不是约了下午两点才试吗?”
“我需要提前审查。”祁夜下床走向衣柜,动作流畅有力。经过近两年的共同疗愈,他的身体已完全康复,那些因长期压力导致的胃病和失眠,在她的监督下逐渐好转。但他骨子里的控制欲,在某些时刻依然会显露——比如现在。
周芷宁叹了口气,跟着起身。她赤脚走到窗前,推开玻璃门,阳台外是他们精心打理的花园。初夏的风带着蔷薇和泥土的气息,远处的喷泉轻声作响。这个新家是六个月前买下的,比之前的别墅小一些,却更有温度——每一处设计都有两人参与的痕迹。
“祁夜,”她背对着他,“你说过会给我空间的。”
“这是两回事。”他已经穿好衬衫,正在扣袖扣,“晚宴会有媒体,我不允许任何人用任何方式伤害你。”
“只是试件礼服。”她转过身,晨袍的腰带松松系着,“设计师是你亲自筛选的,场地是你的私人会所,连安保都是你安排的人。我还能有什么危险?”
祁夜走到她面前,双手捧住她的脸:“你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耀眼,芷宁。”他的拇指摩挲着她的颧骨,“那本书出版后,你站在演讲台上的样子...太多人看着你。有人敬佩,就有人嫉妒。”
他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三个月前,周芷宁的回忆录《在黑暗中寻找向日葵》出版,迅速登上畅销榜。书中坦诚记录了她与抑郁抗争的历程,以及和祁夜那段始于“囚禁”终于“救赎”的复杂关系。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关注——赞美她勇气的,质疑故事真实性的,批评祁夜早期行为的,甚至还有自称“病娇文学爱好者”的诡异追捧。
最棘手的是两周前,一家小报挖出了祁夜高中时期的照片——那个阴郁沉默的转学生,与现在叱咤商界的祁总判若两人。配文暗示周芷宁书中美化了“绑架者”,引发了一小波争议。虽然祁夜用法律手段迅速压下报道,但阴影已然存在。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周芷宁握住他的手,“但你不能把我永远藏在玻璃罩里。我们做这场慈善晚宴,不就是为了帮助更多像我曾经那样的人吗?如果连我都害怕站在光下,那些还在黑暗中的人要怎么相信光明存在?”
祁夜沉默了几秒,然后把她拉入怀中。这个拥抱很用力,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有时候我真希望,”他的声音闷在她发间,“我还是那个可以把你锁在房间里,不让任何人看见的祁夜。”
“但你不会那么做了。”周芷宁轻声说,“因为你知道那会伤到我。而你现在最不愿做的事,就是伤害我。”
他身体僵了一瞬,然后缓缓放松:“你说得对。”松开她时,他的表情已恢复平静,“去洗漱吧,早餐后我们先去会所。我想看看礼服的面料——上次送来的样品质感不够好,我让换了意大利的丝绸。”
周芷宁忍俊不禁:“祁总,您这是要亲自当我的造型总监?”
“有何不可?”他挑眉,那个傲慢的总裁表情又回来了,“我的眼光一向很好,不然怎么会选中你?”
这话带着双重意味,两人都心照不宣地笑了。气氛轻松起来,但周芷宁能感觉到,祁夜眼底深处那抹紧绷并未完全消散。
***
上午十点,祁夜的私人会所。
这是一栋隐匿于市中心绿荫中的老洋房,经过改造后兼具古典雅致与现代私密性。三层专属于祁夜,不对外开放。此刻,顶层的试衣间里,三套礼服已经就位。
设计师琳达是位四十岁左右的优雅女性,曾为多位名流设计红毯造型。她见到祁夜时明显紧张——业内都知道,祁总的挑剔程度和他对周芷宁的保护欲一样出名。
“祁先生,周小姐。”琳达示意助手展开第一套礼服,“这是按照周小姐的气质设计的,香槟色真丝缎面,简洁的剪裁能突出身形优势。”
礼服很美,抹胸设计,裙摆自然垂坠,在光线下流转着珍珠般的光泽。但祁夜只看了一眼就摇头:“颜色太浅,灯光下会显得苍白。领口开得太低。”
琳达连忙展示第二套:“那这件呢?宝蓝色天鹅绒,复古方领,长袖设计,更端庄。”
“材质太厚重,”祁夜走近,手指轻触面料,“六月的晚宴,她会热。而且蓝色...”他回头看了眼周芷宁,“不适合你。”
周芷宁坐在天鹅绒沙发上,捧着花茶,静静看他工作。这样的祁夜她很熟悉——专注,挑剔,追求极致。商业谈判时是这样,为她挑选一件礼服时也是这样。不同的是,现在的他会回头征询她的意见:“你觉得呢?”
“我想先看看第三套。”她说。
第三套礼服被展开时,试衣间里安静了几秒。
那是正红色的长裙,但不是艳俗的鲜红,而是某种更深沉、更复杂的红——像暮色将尽时的霞光,又像浓稠的红酒。面料是某种哑光的丝绸,没有过度光泽,却自带质感。设计极简:吊带V领,从胸部到下摆一气呵成的流畅剪裁,右侧开衩至大腿中部,背部则是深V直至腰际。
“太露了。”祁夜几乎是立刻说。
但周芷宁站了起来,走向那件礼服。她的手抚过面料,冰凉柔滑的触感。“我想试试这件。”
“芷宁。”祁夜的声音带着警告。
“你让我试试,”她转头看他,眼神平静却坚定,“如果不好看,我们再换。”
琳达和助手们屏住呼吸。业内流传的八卦之一就是这对伴侣的关系模式——祁夜的控制欲,周芷宁的温柔抗衡。此刻,他们正在见证这种微妙的博弈。
祁夜与她对视了十秒,然后妥协地挥手:“试吧。”
更衣室里,琳达亲自帮周芷宁穿上礼服。拉链合上的瞬间,周芷宁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有些恍惚。
红色。她曾经最抗拒的颜色。母亲去世那年,父亲强迫她穿红裙参加商业活动,说“丧气着脸给谁看”。李轩订婚那天,她鬼使神差买了条红裙,却在镜子前崩溃大哭——她觉得那红色像血,像自己正在流淌的生命。抑郁最严重时,她连看到红色都会心悸。
但此刻镜中的红色不同。它不张扬,不刺目,而是一种沉静的、有力量的色彩。贴合身体的剪裁勾勒出她已恢复健康的曲线——不再是被抑郁折磨时的枯瘦,也不再是被祁夜圈养初期的虚弱。她现在的体重是心理医生认可的健康范围,肌肉线条因定期瑜伽和游泳而柔韧有力。
“周小姐,”琳达轻声说,“这件礼服...像是为你而生的。”
周芷宁深吸一口气,拉开更衣室的帘子。
外间,祁夜正在看手机,听到声音抬起头。然后他整个人定住了。
时间仿佛凝固。助理们识趣地低下头,琳达退到一旁。周芷宁赤脚站在地毯上,红色的布料衬得她肌肤如雪,黑发披散在肩头。她没有戴任何首饰,素着脸,却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不是少女的娇嫩,而是经历过破碎又亲手将自己重组后的美,坚韧而完整。
祁夜慢慢站起来,走向她。他的目光像实质的手,抚过她的每一寸。“转过去。”他的声音异常低哑。
周芷宁转身,将裸露的背部展示给他。她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脊椎沟上,那里有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疤痕——多年前一次意外留下的。祁夜的手指忽然贴上那道疤,温热而轻微颤抖。
“就这件。”他说,不是对琳达,而是对她说的,“但背部要加一层薄纱,朦胧的,不能直接裸露。”
“祁夜...”
“这是我最后的让步。”他从背后拥住她,对着镜中的两人说,“你可以穿红色,可以惊艳所有人,但有些部分...”他的唇贴在她耳际,“只属于我。”
这话里的占有欲让琳达等人低头更甚,但周芷宁却笑了。她抬手覆上他环在自己腰前的手:“好,听你的。”
这就是他们现在的平衡——她接受他适当的保护欲,他尊重她必要的自由。那根曾经紧绷到快要断裂的绳索,如今成了两人之间的纽带。
确定礼服后,祁夜又开始挑剔配饰。“不要钻石,”他否决了琳达拿出的一套珠宝,“太俗。翡翠...不,她戴翡翠显老。珍珠试试。”
最终选定的是南洋金珠——耳钉是简单的单珠,项链是细链配一颗不大却光泽极佳的金珠,正好落在她的锁骨之间。腕上则是一支极简的玫瑰金手镯,没有多余装饰。
“鞋子呢?”周芷宁问。
祁夜单膝跪地,亲自为她试鞋。他握住她的脚踝时,周芷宁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他别墅里,他也曾这样跪着为她脚上的伤口上药——那时是囚禁,此刻是珍重。
银色细跟凉鞋,脚踝处有缠绕式设计。祁夜为她穿好,仔细调整带子。“疼吗?”
“不疼。”
他却没有立刻起身,而是低头,在她脚背上落下一个轻吻。这个动作如此自然,却让周芷宁眼眶一热。
“祁夜,”她轻声说,“人们会怎么说?堂堂祁总跪着给女人穿鞋。”
“让他们说去。”他站起身,面色如常,“我给我妻子穿鞋,有什么问题?”
“我们还没结婚呢。”她提醒他。虽然答应了求婚,但婚礼日期还没定——周芷宁想等到自己的心理状态完全稳定,祁夜则尊重她的步调。
“迟早的事。”他揽过她的腰,“在我心里,你早就是了。”
试装结束已是下午一点。琳达带助手们离开,会所三层只剩下他们两人。午餐已经备好,是周芷宁喜欢的清淡中式菜色。落地窗外是郁郁葱葱的庭院,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光影。
“紧张吗?”吃饭时,祁夜问。
“有点。”周芷宁戳着碗里的米饭,“这是我第一次以‘慈善家’的身份站在那种场合。以前...都是作为周家女儿,或者李轩的未婚妻。”
“现在你是你自己。”祁夜给她夹菜,“周芷宁,作家,心理健康倡导者,祁夜的伴侣。这个身份比任何头衔都值得骄傲。”
她笑了:“你最近情话技能满点啊,祁总。”
“实话而已。”他顿了顿,“晚宴的演讲稿我看了第三遍。关于你分享自己自杀经历那段...确定要说那么细吗?”
周芷宁放下筷子:“那是为了告诉那些有同样念头的人,他们不孤单。如果当初有人对我坦诚谈论这些,也许我不会走到天台边缘。”
祁夜的手在桌下握紧又松开。“每次听到那段,我这里还是会疼。”他指了指自己胸口。
“我知道。”她隔着桌子握住他的手,“但正是因为我活下来了,我们相遇了,我才能站在这里。这是故事的一部分,祁夜。我不能只分享阳光,而隐藏阴影——那对那些还在阴影中的人不公平。”
他反握住她的手,力道很大:“演讲时我会在台下第一排。如果觉得撑不住,就看我。”
“好。”
午餐后,祁夜有临时会议要开。周芷宁独自在会所的图书室消磨时间。这里收藏了许多艺术和心理学书籍,有些是她推荐后祁夜买来的。她抽出一本《创伤与复原》,窝在窗边的沙发上阅读。
阳光太暖,书页上的字渐渐模糊。她打了个哈欠,意识开始飘散。半梦半醒间,她仿佛回到了两年前的那个天台,夜风凛冽,脚下是城市的灯火...
“芷宁。”
有人轻轻摇她。周芷宁惊醒,看见祁夜蹲在沙发前,眉头微蹙:“做噩梦了?”
她摇摇头:“只是浅眠。”看了眼墙上的钟,竟然已经下午四点,“你会议结束了?”
“嗯。”他坐在沙发边缘,手指梳理她的头发,“刚接到电话,晚宴的嘉宾名单有变动。”
“怎么了?”
“李轩申请了邀请函。”祁夜的声音很平静,但周芷宁能听出底下涌动的暗流,“以他新公司的名义。他最近搭上了王家,想做新能源项目。”
周芷宁坐直身体:“你想怎么做?”
“我拒绝了。”祁夜冷笑,“但他通过王家的关系,还是拿到了邀请函。主办方那边...我不好直接施压,这次晚宴是联合举办。”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李轩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他们的对话中。周芷宁知道,祁夜暗中处理过李轩几次——在他试图抹黑她时,在他利用过去关系炒作时。但祁夜的手段越来越“合法”,不再像早期那样粗暴。这是他们约定的:她努力康复,他学习用文明人的方式解决问题。
“他想做什么?”周芷宁问。
“不知道。也许是挽回形象,也许是挑衅。”祁夜看着她,“如果你不想去,我们可以取消...”
“不。”她打断他,“我们为这场晚宴准备了三个月,募集到的款项能帮助三个心理健康中心成立。不能因为一个人就放弃。”
“我可以让他‘意外’无法出席。”
“祁夜。”她的声音温柔却坚定,“我们说过不再用那种方式。”
他咬紧后槽牙,下颌线紧绷。那个偏执的、危险的祁夜又探出了头——每当她可能受到伤害时,他就会复活。“我不能容忍他靠近你。”
“那就站在我身边。”周芷宁捧住他的脸,“就像你一直做的那样。让所有人看到,我现在过得很好,我的选择没有错。这才是最好的反击,不是吗?”
祁夜盯着她,眼中风暴翻涌。良久,他呼出一口气,额头抵上她的:“你总是知道怎么说服我。”
“因为我说的是对的。”她微笑,“而且,我有秘密武器。”
“什么?”
周芷宁凑近他耳边,轻声说了句话。祁夜身体一僵,然后低笑出声——那是真正愉悦的笑声。“你真可怕。”
“跟你学的。”她眨眨眼。
窗外,夕阳开始西沉,将天空染成橙红与紫灰交织的画卷。周芷宁靠在祁夜肩上,看着天色变化,忽然想起那件红礼服的颜色。
“祁夜。”
“嗯?”
“谢谢你。”她轻声说,“谢谢你当初没有放手,谢谢你现在学会了适当放手。”
他收紧手臂,吻她的发顶:“该说谢谢的是我。你给了我一个重新学会爱人的机会。”
暮色渐浓,图书室里的光线暗下来。但谁也没有起身开灯。他们在昏暗中依偎,像两棵根系缠绕的树,经历过风暴,终于找到共同生长的方式。
手机震动打破了宁静。祁夜看了眼屏幕,表情凝重起来。
“怎么了?”周芷宁问。
“公司的事。”他站起身,“我得去处理一下,很快。让司机先送你回家?”
“我等你。”
“可能要两三个小时。”
“那我就在这里看书等你。”她举起手中的书,“刚好这本还没看完。”
祁夜犹豫了一下,点头:“我让保镖在楼下。有任何事,立刻打我电话。”
“知道啦,祁总。”她故意用轻松的语调,“快去快回。”
他弯腰吻她,那是一个漫长而深入的吻,带着未言明的担忧。然后他匆匆离开,脚步声在走廊里渐行渐远。
周芷宁重新拿起书,却发现自己无法集中精神。李轩要出席晚宴的消息像一根细刺,扎在心头某个角落。她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放下,但原来有些伤痕,即使愈合了,触碰时还是会隐隐作痛。
她走到窗边,看着祁夜的车驶出院落。尾灯在暮色中划出两道红线,消失在下个街角。
图书室彻底暗下来了。周芷宁没有开灯,她站在阴影中,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窗玻璃。忽然,她的目光落在楼下庭院——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喷泉旁,正抬头看向她所在的窗口。
距离很远,暮色深沉,但她还是认出了那个人。
李轩。
他怎么会在这里?这是祁夜的私人会所,安保严密,他怎么进得来?
周芷宁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后退一步,离开窗边,迅速拿出手机打给祁夜。电话接通中,铃声一遍遍响着,却无人接听。
楼下,李轩朝建筑入口走去。门口的保镖似乎与他交谈了几句,然后...然后竟然放行了。
电话终于接通,祁夜的声音传来:“芷宁?我还没到公司...”
“李轩在会所。”她压低声音,尽量保持冷静,“他进来了。”
电话那头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待在三楼,锁好图书室的门。我五分钟内到。”
通话切断。周芷宁依言锁上门,背靠着门板,听见电梯运行的声音。她的呼吸急促起来,手在颤抖——这是焦虑发作的前兆。她闭眼,按照心理医生教的方法深呼吸:吸气四秒,屏住七秒,呼气八秒。
脚步声在走廊响起,不紧不慢,停在了图书室外。
敲门声传来,温文尔雅:“芷宁?我知道你在里面。我们能谈谈吗?”
是李轩的声音。两年不见,那声音依然熟悉得令人作呕。
周芷宁没有回应。她握紧手机,看着屏幕上祁夜正在赶来的提示。
“我只是想为过去的事道歉。”李轩继续说,声音透过门板,带着虚伪的诚恳,“晚宴上人多眼杂,不方便说话。所以我今天特地来找你...别担心,我和祁总打过招呼了。”
他在撒谎。祁夜绝不可能同意他单独见她。
“芷宁,开门好吗?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听说你出了书,很为你高兴...”
周芷宁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那些被她压抑的记忆涌上来:李轩的背叛,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他在婚礼前夜发来的分手短信...她以为已经原谅了,但原来原谅不等于遗忘。
门外,李轩叹了口气:“好吧,如果你不想见我也没关系。这个给你。”
有什么东西从门缝下塞了进来——是一个信封。
“里面是当年的一些真相。”李轩的声音低了些,“关于我为什么离开,关于你父亲的一些事...还有祁夜没告诉你的事。等你看完,如果你还想见我,晚宴后我在露台等你。”
脚步声再次响起,渐渐远去。
周芷宁盯着地上的信封,白色的纸张在昏暗光线中格外刺眼。她没有去捡,只是站在原地,等待祁夜的到来。
窗外的天空已经完全暗了,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远处传来警笛声,不知是否与祁夜有关。
信封静静地躺在地板上,像一枚等待引爆的炸弹。
周芷宁终于蹲下身,手指悬在信封上方,颤抖着。该打开吗?还是该等祁夜回来,当着他的面拆开?
信封的角落,她看见了一行小字——那是她母亲的笔迹。
为什么母亲的字迹会出现在李轩给的信封上?
她的手指终于落下,拾起了那个信封。就在这时,楼下传来急刹车的声音,祁夜回来了。
但周芷宁已经撕开了信封的封口。
第一张照片滑落出来,飘在地板上。那是一张旧照,画面中的三个人她都认识:她的母亲,祁夜的父亲,还有...年轻的祁夜。
照片背面有字,是母亲的笔迹:“对不起,宁宁。有些秘密,我本想带进坟墓。”
走廊里传来奔跑的脚步声,祁夜在喊她的名字。门锁被猛烈转动。
但周芷宁的视线无法从照片上移开。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祁夜会在高中时就注意她,为什么他对她的执念如此之深,为什么他父亲当年会同意那个用她抵债的荒唐协议...
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芷宁!”祁夜在门外,声音里是她久未听闻的恐慌,“开门!不要看那个信封!不管李轩给了你什么,都不要看!”
太迟了。
周芷宁抬起苍白的脸,看向紧闭的门板。她手中的照片像燃烧的炭,灼痛她的指尖。
原来所谓救赎,始于一个谎言。
原来所谓爱情,建于一片废墟。
原来她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她决定托付一生的男人。
脚步声停在门外,钥匙插入锁孔。门即将打开,真相即将摊开在他们之间。
周芷宁迅速将照片塞回信封,压在一本书下。她站起来,整理好表情,在门开的瞬间,朝冲进来的祁夜露出一个微笑:
“你回来了。怎么这么急?”
祁夜的目光迅速扫过房间,落在地板上那个被撕开的信封上。他的脸瞬间失去血色。
(第八卷第1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