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昭是在一阵深入骨髓的饥饿感中醒来的。
那感觉并非源于胃部,而更像是某种存在于灵魂深处的空洞在疯狂叫嚣,渴求着填充物。与之伴随的,是全身仿佛被拆散重组般的酸痛,尤其是后背,那被阴影触手抽中的地方,依旧残留着阴冷的钝痛。
她花了几秒钟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廉价旅馆粗糙的地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阳光被厚重的窗帘隔绝在外,只在边缘透出一线光亮,提醒着她时间已经来到了另一个白天。
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回来的了。
昏迷前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脑海:血红色的医院、诡异的规则、破败的戏院、怨灵的嘶嚎、乔任梁冷静的分析、还有......自己体内那诡异的变化,以及镜中那惊鸿一瞥的恐怖异象和手背闪过的印记。
“呃......”她试图撑起身体,却因为脱力和疼痛而再次跌坐回去,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
就在这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明悟,如同本能般突兀地出现在她的意识深处。
仿佛大脑里某个从未被使用过的区域突然被激活,一行冰冷而清晰的信息流凭空浮现:
【天赋技能觉醒】 【名称:概念神(???)】 【描述:???】 【名称:吞噬(初级)】 【描述:可吸收、转化、储存特定形式的能量(当前主要目标:诡异本源\/怨念核心)。吸收效率、转化速率、储存上限与自身状态及技能等级相关。过量吸收可能导致未知后果。】 【当前状态:极度饥饿(能量匮乏)】
凌昭彻底僵住了,呼吸骤然停止。
天赋技能? 吞噬? 概念神? 诡异本源?
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冲击着她本就混乱的认知。所以,那个副本不是噩梦,而是真的?而活着出来的人,会像游戏一样获得所谓的“技能”?
她的技能......是吃?吃那些鬼东西?!
联想到最后抓住“处方笺”时那能量疯狂涌入又被体内某个东西贪婪吸收的感觉,以及之后那清晰的饥饿感......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
所以,她身体里的那个“异物”,就是这个【吞噬】技能?而那个所谓的“概念神”又是什么?为什么连描述都是问号?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攫住了她。这算什么?她变成了一个......以诡异为食的怪物?
就在这时,那【极度饥饿】的状态提示仿佛化作了实质的鞭挞,让她五脏六腑都开始抽搐般的难受。她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房间里的阴影都在扭曲,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的、让她唾液分泌加速的“气味”。
不行!不能再待在这里!
她强忍着不适和恐惧,连滚爬爬地冲向房间自带的小冰箱,猛地拉开。里面只有几瓶矿泉水和一些廉价的速食饼干。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抓起饼干,粗暴地撕开包装,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干燥的饼干屑噎得她直翻白眼,她又拧开水瓶,猛灌了几口冷水。
然而,毫无作用。
生理上的进食根本无法缓解那源于灵魂层面的饥饿感。胃部被填充的饱胀感甚至加剧了那种诡异的空虚,让她更加烦躁和难受。
“该死的......”她颓然地靠在冰箱上,看着手中吃了一半的饼干,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所以,她真的需要......去吃那种东西才能“饱”?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抗拒。
就在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天赋”和无法满足的饥饿感折磨得快要发疯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刺耳的铃声在寂静的房间内显得格外突兀。
凌昭吓了一跳,心脏狂跳。她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来电显示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谁会给她打电话?她刚换的旅馆,连乔任梁都不知道这里。
犹豫了一下,那饥饿感带来的烦躁和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情绪让她按下了接听键。
“喂?”她的声音因为干渴和虚弱而异常沙哑。
“是凌昭女士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冷静到近乎刻板的男性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是我。你是谁?”
“我们是国家诡异现象应对与战略防御总局,简称诡异应对局。”对方的声音平稳地报出一个听起来极其离谱却又莫名严肃的名称,“根据我们的监测,您已于近期成功从编号c-071‘仁爱医院’异常空间中脱离,并确认觉醒天赋能力。根据《异常事件紧急状态法》第十七条第五款,现正式通知您,您已被征召。我们的车辆已在您下榻的旅店外等候,请于五分钟内下楼配合我们的工作。”
一连串的信息砸得凌昭头晕眼花。
国家诡异现象应对与战略防御总局? 征召? 监测? 车辆就在楼下?
她猛地冲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撩开窗帘一角向下望去。
只见旅馆门口狭窄的街边,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停着两辆纯黑色的、线条硬朗的越野车。车旁站着几名身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身材高大的男子,他们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却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冷硬气息,与周围破旧的环境格格不入。其中一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窥视,抬头精准地望向她的窗口,尽管隔着墨镜和距离,凌昭依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她的心脏瞬间沉了下去。
对方不仅知道她活着出来了,知道她觉醒了能力,甚至精准地找到了这个她临时起意选择的藏身之处!
逃跑?反抗? 看着楼下那几个明显不是普通人的“工作人员”,凌昭立刻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而且代表着“国家”这个庞大的机器。
“......如果我不配合呢?”她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对着电话问道。
“凌女士,我们希望您能理解情况的特殊性。”对方的语气依旧平静,但内容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制力,“异常空间事件涉及国家安全与社会稳定最高级别。您的配合至关重要。同时,我们也为您这样的‘幸存者’提供了必要的医疗援助、信息支持以及......相对安全的容身之所。您目前的伤势和‘状态’,恐怕也需要专业的处理,不是吗?”
最后那句话,像是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凌昭最深的软肋。她的伤势,还有那要命的、无法用普通食物填补的饥饿感......
对方显然知道得比她想象的更多。
凌昭沉默了。她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狼狈、眼带惊恐的倒影,又感受了一下体内那磨人的空虚感,最终,一种混合着无奈、认命和一丝极其微弱的好奇心的复杂情绪占据了上风。
“......知道了。”她沙哑地回答,“我马上下来。”
挂了电话,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快速检查了一下自己,刷手服虽然不算干净,但至少能见人。后背的伤依旧疼得厉害。而那种饥饿感,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不断。
她最后看了一眼手机,没有乔任梁的消息。不知道他那边情况如何,是不是也接到了同样的通知。
带着满腹的疑虑和不安,凌昭推开房门,走向那未知的“征召”。
旅馆楼梯阴暗逼仄,每一步都像是走向一个无法预知的未来。凌昭的后背因为下楼的动作而阵阵抽痛,体内的饥饿感则让她心神不宁,看周围的一切都仿佛隔着一层躁动的薄纱。
推开旅馆那扇沉重的玻璃门,清晨略显清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却丝毫无法缓解她内心的焦灼。那几名黑衣男子立刻注意到了她,为首一人迈着精准的步伐走上前来。他摘下墨镜,露出一张轮廓分明、毫无表情的脸,眼神锐利如鹰,上下扫视了凌昭一眼,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状态。
“凌昭女士?”他的声音和电话里一样冰冷刻板。
凌昭点了点头,下意识地抱紧了手臂,感觉自己在对方的目光下无所遁形。“是我。”
“请跟我们上车。”男子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动作标准却毫无温度。他并没有出示任何证件,但那强大的气场和不容置疑的态度本身就具有极强的说服力(或者说压迫力)。
另外两名黑衣人已经拉开了第二辆越野车的后车门,沉默地等待着。
凌昭没有选择的余地。她抿了抿唇,压下心底翻涌的不安和那该死的饥饿感,低着头,钻进了车里。
车内装饰是冷硬的黑色调,座椅舒适但毫无个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金属和消毒剂混合的奇特味道。车门在她身后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将外界隔绝开来。另一名黑衣人坐进了驾驶位,而那个为首的男人则坐进了副驾驶。
车辆平稳地启动,驶离了破旧的旅馆街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