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的气氛在酒精和欢声笑语的催化下越发高涨,但总有些不和谐的音符隐藏在觥筹交错之间。一个坐在斜对面、头发梳得油亮、戴着夸张logo皮带扣的男人,是这部电影的投资方之一,姓钱,大家都叫他钱总。他几杯酒下肚,脸色泛红,看向端木九的眼神带着几分不以为然的挑衅。他向来觉得风水玄学是装神弄鬼,对陈导如此推崇一个年轻人更是心下不屑。
趁着席间一个话题间隙,钱总端着酒杯,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故意拔高了音量,冲着端木九说道:“端木老师是吧?久仰大名啊!听说您眼光毒辣,一眼就能断吉凶。正好,我最近刚入手了一块古玉,宝贝得很,就是心里总觉得有点不踏实,怕打了眼。要不,您当场给掌掌眼,说道说道?”
他说着,还真就从随身的皮包里掏出一个锦盒,打开来,里面是一块白中带青的龙凤纹玉佩,看起来油润包浆,似乎有些年头。他这举动,瞬间吸引了全桌人的目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哪里是请教,分明是刁难。在没有任何专业工具、仅凭肉眼观瞧的情况下,要判断一块古玉的真伪、年代、乃至吉凶,几乎是 impossible task,更何况是在这种喧闹的饭局上。一旦端木九说错,或者推辞,立刻就会成为笑柄。
陈导脸色微变,正要开口打圆场,却见端木九神色依旧平静,甚至连看都没看那玉佩一眼,只是淡淡道:“钱总说笑了。鉴古断玉是门精深的学问,需静心细察,非此场合所能为。更何况,玉器于人,讲究缘法气场,强求反而不美。”
钱总嘿嘿一笑,带着酒气:“哟,端木老师这是不愿意赐教,还是……看不准啊?”语气中的挑衅意味更浓了。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坐在端木九身边的诸葛依依,却忽然轻轻放下筷子,抬起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看向钱总,嘴角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点天真又认真的弧度:
“钱总,您这块玉佩,雕的是云龙戏凤纹,看形制像是明末清初的风格,对吗?”
钱总一愣,没想到依依会突然接话,下意识点头:“对对,专家也说是那个时期的。”
依依微微一笑,声音清脆悦耳,如同玉珠落盘:“端木老师以前跟我闲聊时提过,古人琢玉,不仅重形,更重意和气。龙为阳,凤为阴,龙凤呈祥,本是极好的寓意。但若是雕刻之时,匠人心有滞涩,或者玉料本身带有隐裂杂沁,反而可能导致阴阳之气交缠不顺。”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那个锦盒上,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我刚刚好像看到,您这块玉的凤首位置,是不是有一道非常非常细的、几乎看不见的浅色沁纹,正好横过凤眼呀?端木老师说过,‘凤眼蒙尘’,对于佩戴者的……嗯,尤其是人际和感情方面的运势,可能会有一点点小小的干扰呢。当然啦,我也是瞎说的,可能就是光线问题。”
她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复述平时听来的趣闻,甚至还带着点不确定的羞涩。但听在钱总耳中,却如同惊雷!
他这块玉,确实是明末清初的,也确实是真品,但他最近刚到手,还没来得及仔细盘玩,确实在凤眼位置有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浅沁!他自己也是用放大镜才勉强看到!这诸葛依依,隔着这么远,怎么可能看得清?!难道真是端木九平时教的?
更重要的是,他最近确实因为一个合作项目,跟多年的生意伙伴闹得有点不愉快,家里也为了点小事跟妻子吵了几架,正心烦着呢。被依依这么“无意”中点破,他顿时觉得手里那块玉都有些烫手了!
“你……你怎么知道?”钱总脸上的得意和挑衅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疑和慌乱。
依依眨眨眼,一脸无辜:“我随便猜的呀,可能是看错了吧。钱总您别介意。”她说完,还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模样娇俏可爱。
但在场的人精们,谁还看不出是怎么回事?看向依依的目光顿时变了。这姑娘,不简单啊!不仅演技好,看来在端木九身边,还真学了不少东西!这一手以退为进,借力打力,玩得漂亮!
钱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讪讪地收回锦盒,干笑两声:“哈哈,诸葛小姐好眼力……可能,可能真是光线问题……”他再也提不起刁难的兴致,闷头坐了回去,自顾自喝起了闷酒。
一场潜在的危机,被依依用从端木九那里学来的知识,以一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轻松化解。
陈导松了口气,看向依依的眼神更加赞赏,同时也对端木九更加高看一眼——能教出这样的“学生”,老师的本事可想而知。
端木九自始至终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在依依说完那番话后,侧头看了她一眼。依依也正好偷偷抬眼看他,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
没有言语,但依依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赞许和……温柔?而端木九,则从她亮晶晶的眸子里,看到了小小的得意和“求表扬”的意味。
仿佛有无形的涟漪在两人之间荡漾开来,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与暖意悄然流淌。依依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感觉自己刚才的“冒险”完全值得。她悄悄在桌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端木九的手背,然后飞快地收回,假装低头吃菜,只有微红的耳根泄露了她此刻并不平静的心情。
端木九指尖微动,感受着那转瞬即逝的温热触感,心底某处,似乎也被这小小的举动,轻轻触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