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特里希攥着蒲公英挂坠,小拖鞋在走廊里踩出轻快又急促的声响,推开那维莱特书房虚掩的门时,还带着一身晨雾的微凉。那维莱特正坐在窗边审阅卷宗,指尖夹着的羽毛笔顿了顿,抬眼看向气喘吁吁的小家伙,眼底漾开温和的笑意:“慢点跑,当心滑倒。”
迪特里希跑到书桌旁,踮着脚尖把小手搭在桌沿,金色的眼眸亮得像盛了晨光,语速飞快地说:“那维莱特先生!我刚才在窗边看到一个蒙德来的大姐姐!她叫莉诺尔,穿的衣服和枫丹不一样,绣着风纹,还有风车挂饰,就像绘本里的旅人!”
他顿了顿,小手下意识攥紧了掌心的蒲公英挂坠,绒球的触感让他稍稍平复了些激动:“她叫我‘小阁下’,说认识我,还说蒙德有很多人等我回家,要带我回蒙德呢!可是我没跟她走,路?姐姐说会回来接我,我要等她一起去,不能随便跟别人走呀。”
说到这里,他的小眉头轻轻蹙起,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却又藏着难掩的期待:“那维莱特先生,她还送了我这个,说这是蒙德的蒲公英。你说……我真的是蒙德人吗?梦里的巴巴托斯,还有绿色的身影,是不是都在蒙德呀?”
那维莱特放下羽毛笔,俯身拿起他掌心的蒲公英挂坠,指尖轻轻拂过柔软的绒絮,目光深邃而温和。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手摸了摸迪特里希的头顶,声音像枫丹的溪流般平缓:“你做得很对,不轻易跟陌生人走,是懂事的好孩子。”
他将挂坠还回迪特里希手心,看着小家伙紧紧攥住的模样,继续说道:“关于你是不是来自蒙德,我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但莉诺尔的出现,或许正在帮我们拼凑你遗忘的过去。”他顿了顿,眼神里多了几分郑重,“路?女士既然承诺会回来接你,便一定会兑现约定。在那之前,你可以慢慢期待,也可以随时问我关于蒙德的事——那里的确如绘本所写,有风、有蒲公英,还有自由的气息。”
迪特里希眼睛亮了亮,连忙追问:“那蒙德真的有琴团长吗?莉诺尔姐姐说要告诉她找到我了,还说会来枫丹接我回家呢!”
“琴团长是蒙德西风骑士团的代理团长,是位正直且温柔的人。”那维莱特耐心解释道,“如果莉诺尔真的来自西风骑士团,那么她的话或许不假。”他看着迪特里希眼底的期待,补充道,“我会让人留意西风骑士团的消息,一旦有相关联络,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现在,要不要先坐下来,再和我说说莉诺尔姐姐的样子?或许能帮我们找到更多线索。”
迪特里希用力点头,爬上旁边的小椅子,捧着蒲公英挂坠,叽叽喳喳地说起莉诺尔的墨绿披风、焦糖色发丝,还有她温柔的笑容和那句反复呼唤的“小阁下”,书房里满是小家伙清脆的声音,混着晨雾中残留的蒲公英香气,悄然编织着连接枫丹与蒙德的羁绊。
书房里还残留着蒲公英的轻软香气,迪特里希正掰着小手指,细细描述莉诺尔披风上风纹的走向,那维莱特的耳尖忽然捕捉到门外急促却有序的脚步声——是属于枫丹廷侍卫的节奏,且带着非同寻常的急切。
他抬手轻轻按了按,示意迪特里希稍候,目光沉静地望向门口。门被推开时,侍从的声音带着难掩的焦灼:“那维莱特先生,路?女士紧急求见,说在东边树林有重大发现,事关斯塔先生。”
“斯塔?”那维莱特的眉峰微不可察地蹙起。他自然记得路?每日清晨往返东边树林的身影,几个月来,那份执拗的坚持几乎成了枫丹廷边缘一道固定的风景。他曾暗中让人留意过,知道她在找一个失踪的旧友,也知道无数个傍晚,她都是带着一身疲惫与失落归来,却从未真正放弃。此刻听闻有了消息,他心底先是掠过一丝了然,随即被更深的审慎取代。
“让她进来。”
路?的身影很快出现在门口,衣衫沾着草叶与泥土,额角沁着薄汗,平日里温和的眼眸此刻满是急切与惊惶,却又藏着一丝失而复得的光亮:“那维莱特先生,我找到斯塔了!在我们小时候玩过家家的树洞里,他……他受伤了,还有几位持有神之眼的旅者和他在一起,情况不太好。”
那维莱特起身时,衣袍下摆轻轻扫过地面,动作依旧沉稳,唯有眼底掠过一丝波澜。他迅速做出决断:“希格雯医术精湛,即刻让她带着医疗箱与十位侍卫赶往东边树林,优先救治伤者,同时保护好现场,切勿惊扰无关之人。”
侍从领命匆匆离去,路?紧绷的肩膀稍稍松弛,却依旧难掩担忧:“多谢您,那维莱特先生。我得立刻赶回去守着他。”
“去吧,有任何情况随时传信。”那维莱特颔首,语气平和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门再次关上时,书房里恢复了宁静,只剩下迪特里希懵懂的目光。小家伙放下攥着蒲公英挂坠的手,歪着头问:“那维莱特先生,路?姐姐找到她要找的人了吗?斯塔哥哥怎么样?他会没事吗?”
那维莱特重新坐回书桌旁,目光落在迪特里希仰起的小脸上。金色的眼眸像澄澈的阳光,此刻盛满了纯粹的担忧,连带着捏着桌沿的小手都微微收紧。他忽然想起几个月前,这个孩子刚被托付给他时的模样——怯生生地躲在那两位老人身后,眼神里满是陌生与不安,连说话都细若蚊蚋,之后手里总攥着一本磨损的蒙德绘本,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慰藉。
这几个月来,枫丹廷的书房因为这个小家伙多了许多生气。他会踩着小凳子趴在窗边看雨,会拿着画笔把看到的美露莘画得歪歪扭扭,会在他审阅卷宗时安静地坐在一旁翻书,偶尔怯生生地问一句“那维莱特先生,‘正义’是什么意思”,也会在吃到喜欢的甜点时,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悄悄把最大的一块推到他手边。
起初,他只是碍于与路?的约定,尽一份照拂的责任。可渐渐地,这份责任里生出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他会留意市面上新出的儿童绘本,会让厨房准备适合孩子的软糯点心,会在小家伙做噩梦哭着喊“巴巴托斯”时,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到天亮。他习惯了书房里清脆的脚步声,习惯了耳边叽叽喳喳的提问,习惯了那双盛满信任的金色眼眸——这份喜爱,不像责任那样沉重,反倒像枫丹的溪流,悄无声息地漫过心底,温润而坚定。
“斯塔是路?很重要的朋友。”那维莱特抬手,指尖轻轻抚过迪特里希柔软的额发,语气比往常更温和了些,“希格雯她很厉害,会治好他的,别担心。”
他的目光飘向窗外,东边树林的方向被晨雾笼罩,隐约能想象到救治的忙碌场景。他没有选择亲自前往,一来是相信希格雯的医术与侍卫的能力,二来,他更在意留在书房里的这个小家伙。他知道迪特里希依赖路?,也知道小家伙心底藏着对蒙德的执念与对过往的迷茫,此刻路?不在,他便是这孩子最安心的依靠。
“我们在这里等消息就好。”那维莱特拿起桌上的绘本,是迪特里希常看的那本《蒙德的风与自由》,他翻开扉页,声音平缓如流水,“你刚才说到莉诺尔姐姐的风车挂饰,绘本里也有类似的图案,要不要再看看?”
迪特里希点了点头,乖乖地凑近他身边坐下,小手重新握紧了蒲公英挂坠。那维莱特低头看着身边小小的身影,心底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无论这孩子来自蒙德还是何处,无论他的过往藏着怎样的秘密,在他想起一切、选择未来之前,枫丹廷的这间书房,会一直是他可以安心停靠的港湾。
这份突如其来的柔软与笃定,让那维莱特自己都微微一怔。他抬手合上绘本时,指尖的力道放得极轻,像是在呵护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而眼前这个攥着蒲公英挂坠、满眼依赖望着他的孩子,确实早已成了他心底珍贵的存在。